朱厚照。
若只是这一亩地,种出了七百斤粮,那至多,不过是一个祥瑞而已,大明很稀罕祥瑞吗?
可是……倘若这七百斤粮的方法,可以推广开来,那么,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朱厚照道:“怎么不能,这里能种,自然是有它的方法,这些方法和数据,统统都记录了下来,一分一毫都没有差,虽然各地的土质不同,可只要费一些心,推而广之,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了朱厚照的这番话。
一下子……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不只是刘健,李东阳,哪怕是其他的马文升和张升人等,不禁动容。
刘健历来庄重,毕竟是宰府,都可以做太子的爷爷了,也是要面子的。
可现在,他跪在朱厚照的脚下,顾不得什么,扯起了长袖,遮住了朱厚照满是泥泞的脚,无声落泪。
“刘师傅,你哭个什么?”
朱厚照虽然觉得自己很厉害,可刘健的失态,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刘健仰起脸来,嘴唇哆嗦着,良久,才道:“翻倍,粮产翻倍了啊,足足翻了一倍,意味着,原先十亩地,才能养活一户人家,现在,却只需十亩地,也意味着,这新鲜的白米,可以进入寻常百姓之家,更意味着,天下极有可能,再无饿殍。朝廷的粮仓,根本就装不下络绎不绝从各府县运来的粮食,朝廷用兵,在不为粮食操心,太子殿下哪……粮食翻倍,形同于是大明开疆拓土,足足再造了一个大明哪。”
他发出如此感慨,身后李东阳等人动容,却一丁点都不觉得夸张。
再造了一个大明……不错,不就是如此吗?
假设现在的大明,有十万万亩地,可粮产提高,不就意味着,土地变成了二十万万亩。
这是是们概念?
这已不再只是吃饱的问题,而是能吃好的问题。
粮食一多,那么人人就能吃饱,吃饱了,多余的粮食或是其他的杂粮,就有了其他的用处,比如,用来喂养牲畜,最后将这些多余的粮食,转化为更多的肉食,譬如酿酒……
“太子殿下再造大明,这是千秋功业,只怕,也只有三皇五帝可以与之相媲美了。”
激动的刘健,开始胡说。
倘若这话,让某些迂腐的人听了去,非要吐血不可。
三皇五帝,乃是儒家之中,最推崇的圣王。
可现在……却应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刘健此言一出,附近的许多人,都是愣住了。
谢迁似乎也觉得,这太子和三皇五帝,似乎有几分违和。
可细细想来。
三皇五帝之事,所谓的功绩,也不过是治水和尝百草,恩泽百姓,太子殿下,生生将粮产拉高,又哪里比不上这些功绩呢?
许多人一脸恍惚的看着朱厚照,有点懵。
他们实在无法将这么一个咧着嘴,嘿嘿笑,腰间还挂着一串印,且你若是细细去看那印,其中一方印,简直就刺瞎你的眼睛,因为那方印和司礼监的印怎么瞧都怎么像,莫不是这印上,还刻着‘皇帝之宝’的铭文吧。
于是,他们忙将自己几乎要刺瞎的眼睛,挪到了另一边,不断的告诉自己,万万不要看,万万不要看,老夫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
弘治皇帝沉默着。
一开始报数的时候。
他是激动的。
可现在……他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切都好似的梦游一般。
许多事,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方继藩在旁,已是行礼:“陛下,儿臣万死之罪。”
弘治皇帝一脸恍惚的看着方继藩。
他脑子一片空白。
方继藩却是认真的道:“此次研究,投入的人力物力极大,太子殿下和儿臣,还有张信人等,更是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只是这世上,要研究出高产的粮来,固然不易,可要推广,要让人相信,则更加的不易。”
“陛下,农人们开春播种,秋时收割,这一茬粮食,就要跨越三季,想要将这新粮推广开,让农人们产生信心,越来越开始学习屯田所的知识,从而提高产量,是极不易的事啊。”
方继藩说的没错。
农人们是最保守的一个群体,哪怕你如何说的天花乱坠,是说破了天,想要让他们拿自己一年的收成,去和你冒险,他们也是不敢轻易接受的。
“所以儿臣才想出了丰收节,大肆的张扬了一番,陛下历来知道,太子殿下和儿臣,是素来低调的人,若非是要让天下人都亲眼见到这农学对于农业所带来的巨大好处,让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产出的粮食,只怕,也未必敢相信。正因为如此,太子殿下和儿臣……方才想出了这个主意,只是万万想不到,闹出来的动静,竟是如此之大。”
“这都是儿臣想出来的馊主意,怪不得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