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屠狗有些无奈,不再理这个可怜的老头子,扭头问道:“任老哥,我家乡神道不兴,自小极少听闻这些事,怎的北地的私祭如此猖獗?”
任西畴笑道:“北地多战乱,自然多妖孽,百姓为求一个平安护佑,自然有愿意冒大风险的,更别提有些受祭祀香火的鬼神原本就是当地战死的烈士英灵,功劳不足以求得朝廷正封,后人们就铤而走险。”
“哦,那缘何朝廷如此忌惮甚至敌视神道?似乎即便是谷神殿这个庞然大物,权力也极为有限,京中的红衣神官绝少履足地方,即便出巡也不能直接干涉地方教务。”
任西畴沉吟片刻,回答道:“其实魔门对神道颇有研究,只是有些说法太过荒诞离奇,难以考证其真伪。”
刘屠狗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传说上古时神道极为兴盛,因为神人杂居,圣迹可见,便有大能受凡人膜拜供奉,反过来施以庇佑,如今许多教门经典里的神魔,都声称是那时传承而来。其后轩辕圣皇扫平天下,厘定规矩,神与人泾渭分明,王权压过了神权,神道便渐渐式微。”
任西畴顿了顿,接续道:“这是权柄之争,即便谷神殿本就是姬家的,也同样不会太受朝廷待见,如不是还要靠那些红衣去牵制压服其他大宗门,恐怕谷神殿还要更受打压。”
刘屠狗疑惑道:“镇压大宗门用大军或者豢养的高手就好,为何还要靠这个不受待见的护国教门,不怕养虎遗患?”
“自然是以神道压制神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见刘屠狗疑惑之色更增,任西畴也不卖关子,笑道:“大人,神道可不只是和尚道士建庙收纳信徒香火那么简单,这样养出来的不过就是些厉害点儿的鬼怪罢了,只能用来看家护院。真正成了气候的所争所求其实是气运。”
“您瞧瞧那些圣人高姓、上古大宗门,譬如道门的灵山、佛家的伽蓝寺莲花峰、魔门南宗的隐秘山门,这等豪阀哪个不是占据着钟灵毓秀的福地?其中门道很多,要成就神通甚至成佛作祖,气运才是最重要的资粮。所谓的天下神通论道大会,说白了恐怕就是大家坐下来掰掰腕子,来确定天下气运归属。”
“卑职想来,那羊泉子功法玄妙、手段极高,观其所求也定是气运。不过他怕被仇家发现,一直苦苦隐忍经营了二百年,却被咱们撞破,这仇不可谓不大。”
刘屠狗听得心中一动:“是了,阴山里不也盘踞着阴山玄宗这样一个神秘宗门么,若非被阿嵬截取三成阴山龙气,只怕贺兰长春极有望成就神通,成为阴山下一代的宗主乃至贺兰王帐的新汗。羊泉子这点儿仇算啥,二爷跟阴山玄宗结下的因果才叫一个大呢!”
正寻思着,桑源已从祠堂里出来,走到刘屠狗面前回禀道:“二爷,除了有些灵位摆放诡异明显不合规矩,没发现名号特异的神位,已被我尽数砸了。”
那乡老忙问:“这位大人,您说有些,那是砸了多少?”
桑源朝他狰狞一笑:“大人之前的吩咐你也听到了,我刚刚也说了,尽数!”
老人反应过来,身子剧烈地摇晃几下,忽然就晕死了过去。
刘屠狗颇有些无奈,刚刚才跟老人家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转眼就说话当放屁了。
他下马扶起老人,渡过去一道温养灵气将他救醒。
这乡老悲愤已极,眼中带泪,嘴唇颤抖,却又顾忌这些兵爷凶戾,强忍着不敢发作,瞧着实在可怜。
刘屠狗心中暗叹一声,比起那些木头刻的灵位,被羊泉子抽走的那丝丝气运才是这小村子最惨重的损失。
他在祠堂门前站了这半晌,并非只是和任西畴谈论神道,而是抽丝剥茧,以敏锐灵觉感应了周遭的灵气变化,已然发现了羊泉子的逃逸方向。
桑源的做法虽然粗暴,却是斩草除根的正理,他并不想去指责,老头子是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给个教训也好,免得真有一天连累全族。
刘屠狗回身上马,朝任西畴感叹道:“狡兔何止三窟,这羊老魔当真狡诈,为求稳妥竟是用的假名,如此不厌其烦、小心谨慎,怪不得能苟延残喘二百年不被发觉,只怕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此等情形,怕是还没等把他镇压了,咱黑鸦卫的名声就要臭不可闻了。”
任西畴笑问道:“那还追不追?”
刘屠狗哈哈一笑:“二爷做事,但求不悔!”
马蹄隆隆,震撼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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