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一应库房形制、人员安置、膳食配方等皆按朝廷藩王标准严格把控。另范河城上下文武每逢初一,都会由大知政带领去宫中请安。凡事合乎礼仪、绝不逾矩,至今未闻王爷有任何抱怨,反倒常听王爷念叨希望见主公一面。”
赵当世笑道:“此间事了,我自是要去宫内拜见王爷。”接着道,“北京被顺军攻陷了,皇帝、太子、两位亲王都没能走脱。按法统,正该由福王继承大位。”
何可畏道:“起先主公的意思不是暂摄国政?”
赵当世摇头道:“那是对外人的说辞。北面要真有太子或亲王逃出生天,无论监国还是新皇帝,不都得退位?是一样的结果。与其暂摄国政当个监国,不如直接继承大位来得爽利。”又问道,“继位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赵当世做事从来不会事到临头了才匆匆行动,拥立朱由崧的事情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委托给昌则玉等人准备了。所以昌则玉等人这次见赵当世,不是愣愣来听他吩咐,而是带着成果来的。
“禀主公,登基所用乘與法物、仪仗器械等皆料理妥帖了。属下将承担登极仪的主持,刘、何、傅等诸位先生辅助。时间为本月十五大吉日,地点就在范河城。”昌则玉应道,“范河城文武悉数参加仪式,并襄阳襄王、瑞藩瑞王以及武昌楚王、荆州惠王等皇亲都将亲临见证。”这些就藩湖广的藩王当然没有不来的道理,赵当世的老丈人瑞王则是前不久刚由赵营兵士护送从四川辗转到了湖广,暂时居住在襄王府。何可畏当下正在兴建新的宫殿,以供瑞藩上下后续居住。
赵当世面色深沉想了想道:“这些都是小事,无足轻重,其余藩镇处态度怎样?”
傅寻瑜回道:“就目前属下暗中通过气的藩镇而言,靖南伯、平贼将军、福建镇、四川镇、川抚、郧抚等都明确表示拥戴福王继位。”黄得功、左梦庚、方国安是自己人,郑芝龙是的合作伙伴,龙文光、王永祚则是赵营的傀儡,支持福王或者说支持赵营不在话下。
“福建镇郑公也站在咱们这边?”
傅寻瑜严肃道:“属下与郑芝龙四弟郑鸿逵见过面,郑鸿逵后来写信过来说愿意为福王效力。话虽这么说,但以郑家之精明,恐怕观望大于肯定。”
赵当世摸摸下巴道:“你这么说,看来郑家还有别的选择?还有人在干着与咱们同样的事?”
傅寻瑜点头道:“不排除此种可能。郑鸿逵虽未明说,可话里行间隐约透露出在南京有一股势力曾影响过他。然而他会将这件事透出点端倪给咱们,还是偏向咱们多些。”
赵当世说道:“南京的势力还有谁?东林党罢了。但东林党无实权,能让郑家稍稍犹豫,必然掺和进了实力派。南京的实力派,能上台面的只有史可法。史可法是东林大儒左光斗的门生,与东林党站在一起情理之中。”
傅寻瑜叹道:“主公明察秋毫,我等望尘莫及。”继而问道,“史可法不知道福藩、瑞藩还有人在,他要拥立新君,能立谁?”
赵当世沉吟道:“顺军扫荡北方,诸王南奔,据特勤司探查,潞王、周王、恒王等均寓居淮安府,与南京相近。史可法及东林党人定然会从里面选。”
昌则玉抚须道:“福王一出,论法统,这些王爷都是比不上的。”
赵当世微微一笑道:“就算他们得知福王在,只怕也未必会立福王。”
“主公此言何意?”
“万历朝至天启朝有三案,昌先生怎么忘了?”
昌则玉闻言,猛然醒悟道:“原来如此,不是主公提醒,倒是忘了这一茬。”
三案,即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皆为悬案。
万历帝当年因喜爱庶三子朱常洵,欲违背祖制,立其为太子,但遭朝中以东林党为主力的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引起“国本之争”。最后万历帝作罢,立庶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但随后有疯子闯进东宫,棒打太子朱常洛,斥之不配为君。疯子被捕后供述实受朱常洵之母郑贵妃的指使行事,但郑贵妃矢口否认,坚称有妄人故意栽赃。万历帝不愿深究,不了了之。此即是梃击案。
万历帝死后,朱常洛继位,是为泰昌帝。泰昌帝身体极差,继位近五个月就病入膏肓,有道士进献红丸,称乃延年益寿的仙丹,可是泰昌帝服药次日便驾崩。朝野轰动,皆怀疑有人下毒害死泰昌帝,且诸多证据把主谋隐隐指向了郑贵妃,大臣借由此时牵扯进诸多党争与私仇,连坐者甚众。直到天启帝将上台,才由阁臣韩爌出面调停此事,最后同样和稀泥了事。此即是红丸案。
天启帝即位期间,魏忠贤势力颇张,想要欺皇帝年少,把持朝政。故而与泰昌帝的宠妃李选侍勾连,更伙同郑贵妃,想把天启帝扣押在乾清宫,听任己用。东林党大臣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挑头阻止此事,经过一系列争斗,逼迫李选侍移居仁寿宫内的哕鸾宫,离开了天启帝,才算告罢。此即是移宫案。
这三个案子无一例外都与郑贵妃有关,而郑贵妃便是后来的福王朱常洵的生母。东林党人先是一手阻止了老福王当皇帝,之后又处处与郑贵妃为敌,明争暗斗不断,倘若朱由崧登上帝位,公报私仇,东林党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政治很现实,涉及到党派利益,东林党人有十足的可能会全力阻止朱由崧登基,这绝非赵当世臆测。
昌则玉这时略有担忧道:“真这么说,我等即便立了福王,或许......”
赵当世神情毅然,道:“无妨,咱们走咱们的,见招拆招。”瞬间想起一个人,问傅寻瑜道,“对了,何腾蛟那里,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