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到他身后,“呀”了声道:“你这……”
四目相对时,陆九霄明显从她眼里到一丝犹豫不决。
他的思绪骤然从那刺客身上抽离,这才好好打量她一眼,自打贺凛将翡苑后的小门上了锁之后,陆九霄想经过翡苑可着实不容易,且沈时葶又有意避着他,这么一算,倒是许久没见了。
思此,原还一脸淡定的人蓦地皱起眉头,“嘶”了声,脸色倏然惨白。
沈时葶不疑有他,再顾不得别的,只道:“你将长衣脱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陆九霄自然无甚异议。
冬日的天澜山傍晚的天色略微昏沉,云霞漫天,洋洋洒洒淌了一地的流光溢彩。
陆九霄感受着背上轻柔的触感,神色微微放松,偏头去身后的人。
唇角轻抿,神色专注又认真,霞光投下的半边脸真真是美得像画。
感受到他的目光,沈时葶眼帘轻抬,又慢慢挪开。
她道:“没有伤药,只能这样了,你把衣裳穿上吧。”
陆九霄回过神,点头应下。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停下后,四处静谧,只剩风声鹤唳。沈时葶低声道:“方才多谢你。”
若不是他,那只直指额心的箭,恐怕得要她的命。
陆九霄着她,对视半响后,他讶异道:“没了?”
“……”沈时葶攥了攥手心,又说:“以后若是有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就是。”
陆九霄轻叹一声,“行吧。”
很快,天便彻底暗下来了。
山间的这条小道错综复杂,陆九霄不知方才究竟拐了几道弯,眼下贺忱还未能找过来也实属正常。
他侧目凝了眼靠在巨石上睡着的人,脑袋一点一点,小脸被乌发遮住了一半。
他伸手过去碰了碰,没想沈时葶睡得这样浅,即便睁眼,坐直身子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了?我……”
她那双杏眸中还有似醒非醒的惺忪,迷迷糊糊地伸手过去。
陆九霄愣了愣,抓住那只小手,被她手心的凉意刺了一下,“没,你接着睡吧。”
好半响,沈时葶才渐渐松下身子,又靠了回去。
陆九霄皱眉,慢慢搓了搓那只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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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到时,已是夜深露重的时候。
他了眼自家幼妹,又向陆九霄,神色担忧道:“受伤了?”
陆九霄站了起来,“小伤,她也无碍。”
贺忱松了口气,弯腰将沈时葶抱了起来。
刚一抱起姑娘被醒了过来,下意识扑腾地挣扎了一下,见着那张熟悉的脸,一颗心才落了回去。
贺忱道:“你睡吧,我抱你回去。”
小姑娘“嗯”了声,她真困极了,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回到营寨夜,沈时葶便发起了高热。
这病可谓是来势汹汹,太医进出出,一连三日,她便没几个时辰清醒过。
贺忱从房中出来,便见陆九霄靠在楹柱上,朝他提了提眉梢,“还没醒?”
他颔首道:“太医说是受了惊吓,着了凉。”
陆九霄应了声,倒是没再说话。
贺忱抬眸望了他一眼,“陆九霄。”
贺忱少有这样正儿八经叫他名字的时候,陆九霄不由微愣,抬头回望过去。
就听这个身姿如松竹青柏的人道:“你若没想好,便不要招惹她,小孩子家,容易真。”
这上若说有谁最了解陆九霄,那定是贺忱无疑。
这些日子来陆九霄的举止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知晓,眼下这个少年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说喜欢是真的,却也仅仅止步于此,再往深的走一步,他自己恐怕都没想过。
正如梦中,一始那样。
可梦中种种,是贺忱不愿意回想的。
他心疼地瞥了眼屋门,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若真拿我兄长,待她好点,别伤了她。”
他拍了拍陆九霄的肩颈,错身离。
陆九霄静默一瞬,了面前这扇紧闭的屋门,在贺忱踏下石阶时道:“想好了。”
贺忱身形一顿,回头看他。
陆九霄对上男人那双沉稳的眸子,“我想好了。”
贺忱蓦然一笑,转身出了院子,却见贺凛背靠着朱墙,抿了抿唇,不大乐意道:“便宜他了。”
贺忱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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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都休养了三日,沈时葶才将将能下地。
可这一醒来,便听外头的丫鬟闲聊道:
“孤男寡女,荒山野岭,外头传得跟本子似的,究竟是谁嘴这么碎!”
“嘘,你小声些。不过说不准是好事一桩,我瞧陆子甚好,比那个木讷的楚三公子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呢,何况侯夫人不是来提亲了么?”
“可咱们夫人未应下呀,还是要等姑娘醒了自个儿决断才是。”
沈时葶懵了一瞬,陆家来提亲了?
外头又传来一道齐齐的声音:“夫人。”
闻言,沈时葶赶忙回到榻上,盖好了被褥。
岑氏一门,她便喊了声阿娘。
岑氏怜惜地扶住她的肩头,“好些了没?头疼不疼?”
沈时葶摇摇头,问道:“阿娘,我听说陆家……”
袁氏愣了愣,道:“是啊,你陆伯母一直喜欢你,此次来得很有诚意,说你若是想留到十八-九成婚是可以,定亲就好,不过阿娘还未应下,你的婚事,还得你自己点头才行。”
“阿娘。”沈时葶垂下眸子,“可我不想。”
岑氏笑道:“若不想也没什么,不应就是了,咱们贺家的姑娘,能再挑挑。不过他毕竟是救了你,咱们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这些阿娘来办就好。”
“那外头的传言……”
“流言蜚语日日有,今日是你的,明日就是旁人的,过两日便无人提及此事了,莫要放在心上。”
沈时葶感激地抱住了岑氏的胳膊,难得露出笑意,“阿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