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和平!”他叫了几声,声音却都被淹没在水声里了,他又去喊林强,但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大半个长明县就被淹没了。许多人被困在家里,更多地人被困在路上,城北的人也听到了动静,有些人爬到城北火车站的高楼上往下看,只看到漆黑一片,还有沉闷而?人的声响。
陶建国算是镇定的,但是陶然和刘娟都是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景象,心里的恐惧要远胜过实际的危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水流速开始慢了下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到处都有人的哭喊声。陶建国松开了陶然他们,说:“咱们得继续走。”
泡在水里太冷了。
刘娟点点头,抓着陶然的手跟着陶建国出了巷子。外头已经完全变了景象,主干道的水流还是要快很多,他们沿着街道走,水越来越深,有人伸了根树枝过来,说:“抓住!”
陶建国抓着那树枝便爬上去了,紧接着又把陶然和刘娟拉了上去。那是一个户外梯子,直通二楼,那二楼原来是那户人家存粮食用的,并没有住人,也没有家具,空荡荡的屋子已经站满了人。陶建国对陶然和刘娟说:“你们先上去。”
他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往上拉人。手电筒照着水面,远处依然有人的哭喊声,陶然和刘娟站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冷,也是因为恐惧。大家全都湿透了,那家的主人把家里的衣服和被褥全都抱出来了,大家随便裹在身上,就那么一直等到天亮。
天亮以后,满目疮痍。
陶然木木地看着发黄的泥水,雨已经很小了,有些人到了外头的平房上。他也走了过去,披着衣服往下看,只看到水都已经快淹没整个一楼了,身边有个男人哽咽着说:“我老娘还在乡下呢,县城都淹成这样了,不知道乡下会什么样呢。”
很多人都在哭,有人伤心,有人恐惧,有人不知所措。陶然看见陶建国和几个男人瘫坐在楼梯上,似乎都已经疲惫至极。有人似乎被刮伤了,血染红了阶梯,雨也没有将它冲淡。土黄色的洪水依然在流动,水面上浮过一把红色的伞。
这是他永生难忘的记忆。
梁成东疲惫地坐在一处高地上喘息,嘴唇已经有些发青。他找了一夜,都没能找到余和平。
外头太黑了,也太乱,根本看不清人。曙光渐渐亮起来,天还在下雨,他已经离家太远了。
余和平或许根本就跑不了这么远。
水已经没过胸口,有人要把他从水里捞出来,他摆了摆手。他得回去看看梁母他们。
走到一处胡同口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他微微一愣,趁着微弱的曙光朝胡同里看去,胡同里有些暗,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便朝里头走了两步,心跳的厉害,然后他就看见余和平抱着个孩子,跨在一块浮木上,他光着半个身体,衬衫的一只袖子系在旁边的铁窗上。
好像是察觉有人来了,余和平抱着小孩抬起头来,然后惊喜地喊道:“梁叔叔!”
梁成东呆了一会,立即?着水扑了过去。水面让浮木晃动个不停,他抱住了余和平的腰,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要是搁在平时,余和平的性格大概会哭出来,但他眼下没有,只眼泛泪光,嘴角噙着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那么久。”他说。
梁成东抬头看他,看了一会就笑了,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