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军在汴京城外扎营,挖了三条壕沟。
最外围的壕沟有一丈宽,里面灌了半丈高的水。
中间的壕沟两丈宽,后面是丈五高的护堤,上面加了胸墙和雉堞,胸墙与护堤衔接的地方,向外斜列着削尖的木桩。每隔九丈便有一座木塔,布置守卫五名,弩炮一台。
最里面的壕沟足足有两丈宽,与护堤相距二十丈。连绵四十里的工事,仅仅两天就被镇南军布置出来。
主帅裴东流打仗确实厉害,年纪不大,经验却极为老道。哪怕骑兵越过第一道壕沟,也会被第二道壕沟的木桩戳个对穿。
连绵的雨像是没有边际,雨水慢慢地将壕沟填满,湿滑的地面也不适合骑兵冲阵,士兵们的情绪逐渐放松起来。可副官从裴东流的脸上只看到了凝重,他不明白,区区王世子,凭什么让主帅如此担忧。
裴东流不是不愿意轻松,而是他根本轻松不起来。
行军布阵对普通人而言确实是绞肉机一般的存在,可对修行者来说,也不过是豆腐干外的硬层,充其量就是费点力气嚼一嚼,遇到凶悍点的,直接生吞活剥。
任他裴东流五万大军,也不过是一张脆弱的白纸罢了。
他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道,“陛下,末将姗姗来迟,还请赎罪。”
说罢,朝着汴京城长长地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掐指一算,入伍已有十又三年。
只记得那年秋末,少年登科夺武魁,快意骑马游京城。
从率兵两百的都虞候,跌跌撞撞做到了统领五万大军的主帅,军功自然不少,可要是没有赵王唐哲的提拔,他也没有这样的风光。
他为赵王立下无数战功,是唐哲的心腹。
可他亦是唐幼仪麾下的“子”,打响王世子与帝姬夺权之战的先锋。
如果死亡终将会来临,裴东流希望自己可以浸泡在血泊中,鼻腔充斥着金戈的锈气。
那该有多美妙啊。
过河卒子,不死既生。
可棋盘上的卒子,又有几多能斩帅旗?
有诗云:
“盘上卒子渡楚河,回首不见汉界路。
摧城斩旗复擂鼓,悠悠岁载化骨枯。”
如今,他这枚卒子已渡楚河。
......
被包围的汴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百姓心中或许还是有一丁点忌惮,可裴东流也说了,他针对的只有王世子,而不是他们。况且,就算真打起来,他们也没什么被杀的价值。
有时候,弱小也是一种生存的方式。
雨一直下着,气温也低了下去,却平添了些烦闷。
也不知是天空密布的阴云,还是城内惶惶的气氛。
安和郡主府后门开了道缝,身着墨色长袍的文诺悄悄走入院子,摘下头上掩饰容貌的斗笠。
屋檐下站着个风姿卓绝的少女,一裘葱白对襟交领窄袖衣,箭袖中露出一双柔荑,与葱白的衣底映衬起来,更显得光洁如玉。
文诺微微一愣,将斗笠放在石桌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心中微叹,这女子当真是从天上而来。
又有些无奈。
既是天上仙子,何苦在人间徘徊?
“你的身体。。。恢复地怎么样?”文诺轻声问道。
明珏小声地回道,“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彻底恢复。”
“没事,不着急的,这里不是咱们的战场。”
可真到了“噬心大阵”开启的时候,文诺还能否像现在一样沉沉住气?
恐怕是不能的。
明珏笑逐颜开,轻轻地点了点头。如画中女子,艳美却不俗媚。
文诺打了个哆嗦,喃喃道,“唐同尘一点动静都没有,稳坐在秀王府中,是想做个看客?”
这时身后传来大门打开的嘎吱声。
蔡奉急急忙忙地来到文诺身边,兴奋地说道,“大师兄,果然不出你所料,剑冢中有异状出现。”
文诺耸耸肩,“侥幸猜到而已。”
“那咱们。。。?”
“先不要轻举妄动,还不知道唐同尘藏了多少后手,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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