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桂姨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便正好看到沈瓷拿了面镜子晃在沈卫面前,乐呵呵地跟他说话,当时沈卫就坐在轮椅上,高瘦的个子,身子坐得很直,留给桂姨一个背影,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而沈瓷一手拿推子一手拿镜子,穿了件纯黑色的T,耳朵里塞着耳机,头发在后面扎了个利落的马尾,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
夕阳西下,她跟沈卫说话的笑容像个纯正的孩子。
桂姨不免唏嘘,知趣地又端了热水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沈瓷又围着沈卫转了一圈。
“嗯,天越来越热了,帮你把后面头发再推薄点。”于是拿了推子弯下腰去,仔仔细细地沿着沈卫的耳根弧度一点点开始推,而此时收音机里的新闻还在继续。
“……赵岗村拆迁伤人一案暂告段落,赵小京遗体被家属接回,同日火化…”
不巧沈瓷的手一抖,推子推过去,耳根边上便被一下推掉了小块,露出里面白色的头皮。
头皮上有细细的经络,沈瓷用手指摸上去,上面尚有温度,昭示着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沈瓷一时痛得无法呼吸,蹲到沈卫旁边,把头趴在他膝盖上。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而她唯一能抱住的也只有面前这条与她同样纤瘦的手臂。
“…姐姐前几天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也是19岁,跟你一样大,一样瘦,就是皮肤有点黑,可能是因为经常在外面晒的缘故,不过人很好,也单纯,家里还种了好几棵葡萄树,葡萄都熟了,他说他要等他爷爷回来一起吃,可是……”
沈瓷说到这便轻轻笑了笑,又去握住沈卫的手指。
“可是等不到了,新闻里说他今天火化……那些人总是太急,不愿花点时间听他解释,也没有给他任何希望,为什么总是这样?……而且这次的事姐姐也有责任,是我把他从院子里骗出去的,是我让他要放下枪去相信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其实早就把他遗弃……现在他死了,再也看不到他爷爷,甚至都没机会尝一下院子里的葡萄,而现在还有个人躺在医院里,为了救我中了枪,我应该去陪他,去照顾他,可是我却只能躲在你这里……小卫,他醒过来之后应该会恨我吧,可是姐姐真的没有力气了……我好累,好想离开这里……”
沈瓷趴在沈卫的膝盖上自言自语,落日的光线洒下来铺在她消瘦的肩膀。
她虚虚撑着眼睛看着远方,远方夜幕将至,血色的残阳即将整个沉下去。
沈瓷在苏州呆了两天,原本还想回小屋看看,可去小屋的路上突然接到陈韵的电话。
“小瓷姐,我哥出事了!”
沈瓷当时正站在疗养院附近的公交站台等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闭起眼睛喘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怎么了?”她稍稍缓了缓问。
陈韵回答:“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为了城南项目的事,警方把他和黄玉苓都带走了,说要配合调查,到现在也没回来。”
沈瓷看了下手表,此时是下午两点半。
“被带走多久了?”
“早晨九点多吧,这都快满六个小时了,什么话还没问完啊,小瓷姐,你说他们会不会出不来?”陈韵口吻急躁,听得出她确实很担心。
沈瓷吁了一口气,其实她能做什么呢,这件事上她也无能为力。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黄玉苓在还好,可现在连她也被弄进去了,我得去找陈延敖疏通一下路子。”
这时候陈家也就只剩陈延敖了,就算陈韵多么不愿去找他,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唯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沈瓷能理解她的处境,可是这件事情实在过于复杂,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陈韵解释,只能先劝:“你也不需要太心急,先去看看陈延敖怎么说吧,但我估计问题应该不大。”
沈瓷挂了电话,当时她还挺乐观,觉得虽然赵岗村出了人命,可拆迁出人命的例子也不少,开发商可能暂时会有些麻烦,但最后也成不了大事,更何况陈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上下关系疏通一下,总能盖得过去。
不过沈瓷还是改了主意,直接从疗养院坐车去了车站,买了当天的车票回甬州。
到甬州已经有些晚了,她再辗转坐公交车回去,到小区天色已黑,她又顺路在门口的超市买了几样菜,拎着往回走,一直走到楼上,抬头却见门框上靠着一条长长的身影,曲着腿,叼着烟,一手插裤兜里,一手按着手机。
沈瓷狠狠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
身影听到声音侧过身来,看到还站在台阶上的沈瓷,黑色T恤,马尾,球鞋,手里拎了几袋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