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吐出。”
郭汜忍住吐,眼睛紧闭,额头上青筋崩起,咬紧牙关,神情狰狞,把那东西咽下,喝完一口,又是一口,一碗粪汁,好像是喝了几年也似,总算是把之尽数喝下。
喝完之后,郭汜再也忍不住,翻身就吐。
两桶粪尿的味道本就难闻,再加上他吐出的东西,堂上的气味更是难闻了,搞得郭汜妻也忍不住吐了起来。家中的男女主人都在呕吐,婢女、军吏们遂亦不再强忍,悉数吐了起来。
富丽堂皇的大堂之上此刻满是粪尿味,而一群衣饰奢华的男女相对呕吐,倒也是别成一景。
郭汜吐了会儿,呕吐渐止。
其妻擦了擦自家嘴边的呕吐物,令婢女,说道:“别吐了!再倒一碗。”
郭汜大惊失色,撑大了眼,挣扎着半支起身,说道:“再倒一碗?”
其妻说道:“只喝一碗,怕不能吐净。”
婢女、军吏便又倒了碗粪汁出来。
郭汜躺回席上,竟是生无可恋一般,黯然失神,重新闭上了眼,说道:“来吧。”
如同刚才,又喝下一碗粪汁,喝完,果然又开始呕吐,又吐出了不少昨晚吃的东西来。
其妻上前一步,说道:“夫君,请再饮一碗。”
郭汜不再说话,只是把嘴张开。
婢女就又喂了他第三碗。第三碗喝下去,干呕了半天,没再吐出什么来,到了最后,把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见实在无物可吐了,郭汜妻这才不再令婢女倒粪汁给郭汜喝。等婢女给郭汜擦干净,让他歇了会儿,其妻问道:“夫君,感觉如何了?”
也不知是因为把腹中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还是因为心理作用,郭汜摸着肚子,感觉了稍顷,虚弱无力地说道:“这会儿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又是粪味,又是胆汁的苦味,又是呕吐物的味道,还有酒味,郭汜的嘴,简直成了个大染缸,他一开口说话,那气味熏得其妻险些再吐。其妻不自觉地退后半步,但却是放下了心,说道:“夫君,那说明把毒物都吐出来了!”吩咐婢女,“快把将军扶到屋中休息。”与郭汜说道,“夫君,贱妾派人去请医师来,再给夫君开些药,以作万全之保障。”
郭汜点了点头。
待其妻将要出去派人去请医生,郭汜蓦得想起一事,把她叫住。
其妻站住脚,转过身,问道:“夫君有何吩咐?”
郭汜说道:“你去请医师这事儿,一定要保密,不可叫外人知晓!”
其妻说道:“不可叫外人知晓?”旋即明白了郭汜之意,——如果李傕真的是在酒菜中投了毒,那么郭汜请医生这事儿一旦传闻出去,为李傕知晓,李傕很可能便会再度先下手为强,而如果其实李傕没有投毒,则请医师过来疗毒此事被李傕知道,李傕也一定会因此生疑,所以这事需要隐秘进行,其妻因是答道,“夫君,你放心,此事贱妾必办得隐秘。”
快中午时,医生被请了过来,给郭汜诊断之后,却是不能确定到底是否中毒。
——却这郭汜酒席上突然腹痛,实际上当然非是因李傕投毒。
究其缘由,有可能是因为他生鱼片吃得过多,生鱼片是凉的,酒是热的,凉热相激,遂而导致肠胃不适,由是腹痛;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饮酒过量,所以肚子不舒服。至於他看到的那似染血迹的黄黑之物,那物是什么不知道,血迹有可能是真的,可即便是真的,也只能是他饮酒过度造成的。总之不管是哪种原因,其腹痛,都绝非是因为李傕投毒所致。
然经此一事过后,不管是不是李傕投了毒,郭汜与李傕间的心结,却就此算是结下。
李傕不知郭汜那天从他家跑回去之后,喝了三碗粪汁,又请医生过来开药,只知过了几天又请郭汜赴宴,郭汜坚决不肯再应邀,态度还很不好。李傕莫名其妙,只好与左右说道:“盗马贼就是盗马贼!以前怎么没觉得郭多的性子这般反复无常?现下可真是难以伺候。”
李傕、郭汜并掌朝权,李傕的地位比郭汜还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郭汜拒绝他,不肯赴宴,虽觉奇怪,但他也不能时间都放在这上头瞎琢磨,便就暂时把之放下,寻思等过上几天,再做邀请。
却在这日,郭汜军府的司马怒气冲冲的来找郭汜。
见到郭汜,司马下拜在地,说道:“明公,车骑端得欺人太甚!”
郭汜问道:“怎么了?”
司马说道:“车骑之前不是答应明公,把樊稠的部曲分一半给我军么?”
郭汜说道:“对,我正要问你,分给我的樊稠部曲,车骑可如数拨过来了?”
司马说道:“哪里如数拨过来了!先是磨磨蹭蹭的,不肯拨来,这终於算是拨过来了,可也只能说是把‘人数’给拨过来了,……明公,要不你去营中看看?”
“什么叫只能说是把‘人数’拨过来了?”
司马忿忿说道:“只察算人数,倒是够的,可察验兵员素质,拨给我军的,泰半俱是羸弱!年老者已六十余,年少者才十余,更其中还有不少是被他们掳掠的流民,个个操着一口洛阳、三辅口音,根本就不是樊稠帐下的兵士。明公,你说车骑这不是欺人过甚么?”
郭汜闻此,大怒不已,前仇新恨,一并翻将上来,打发了这司马先回营去,怒气冲冲地来到后宅,与其妻说了这事,怒道:“先是在豆豉酱中投毒害我,我不与他计较,请我去他家吃酒,又在酒菜中下毒害我,为大局起见,我仍忍了这口气,却如今又在答应我的事情上糊弄於我!李傕竖子,不可交也。”
其妻冷笑说道:“夫君,这又岂止是不可交?”
郭汜问道:“你说什么?”
其妻森然说道:“夫君,李傕既已三番两次试图毒害将军,复又不守诺言,净拨羸弱兵卒与夫君,非只辱夫君甚矣,且图谋夫君之意,已可谓昭然可揭!夫君,贱妾愚意,今宜当趁其不备,抢先起兵攻杀之!今若不先杀他,夫君明日必为他所害也!不见樊稠之下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傕到底有没有下毒谋害郭汜,已经不重要了。
喝粪汁、拨羸弱这前后两件事,已足以让郭汜下决心抢先起兵攻杀李傕。
先说前件事,那三碗粪汤,郭汜喝的时候难受,喝完回想更觉耻辱;再说后件事,如果说前件事关系到的是名誉,后件事关系的就是郭汜的切身利益。
再加上其妻前时所言之“两雄不一栖”和适才所言之先下手为强此意,也确实都有道理。
郭汜遂於当晚便召来帐下的诸多亲信将校,共密议之。
这些将校或为郭汜的宗族子弟,或为郭汜的妻党,或为郭汜早年盗马时的盗友,却何尝有远谋之士?俱恃勇斗强之人。异口同声,悉皆赞同郭汜妻子的建议,抢先起兵,把李傕杀掉。
更有人展望未来,与郭汜说道:“今朝中执政者,将军与李傕也。今如杀掉李傕,那以后朝政就将由将军独掌,岂不美哉?李傕可为车骑,将军就不能为大将军么?”
堂中一片响应之声。
郭汜就此做下决定,命令诸将明日入营,各整本部军马,於三日后,聚兵攻李傕城外营。
……
李傕之所以能得在董卓死后,居凉州诸将之首,自有他的强於诸将之处,他早就在郭汜帐下的将校中收买了一人。这人闻知此事,连忙夤夜奔见李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