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钧换好了常服,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觉得身上的疲累似乎去了些:“此事我也大略想过,我身边并不缺护卫,但叫燕衡等人早些进羽林营也是好的,如今羽林营与京策军一起混编,谢季淮可能要调到京策军,羽林营正是用人之际,你身边的护卫若还有其他可靠的人,便多往京城调动一些。不过这一回的事情,倒不是直接冲着我来的。”
明珠颔首:“萧佐已经加调了人手,七月就能到京里。你的意思是,人家的目标就是三哥?”又想了想予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皱了眉,“三哥如今因军功升迁,却也还没到挡人家路的地步,难道这次出事是因为四公子?”
予钧叹了口气:“重山跟韶华之间的事情,再远些的人或许只以为是年初落水的缘故,但到底先前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风声,予锋心里自然是有些什么的。如今时局如此,羽林营太过要紧,所以五月初的时候王爷就强行给予锋在羽林营谋了个位置。说起来跟重山算不得有什么交集,但从郴州回来重山因功升迁,如今倒比予锋的位置高半级,再相见时就更尴尬些。今年在万寿节后还是要办田猎大典的。去年因为皇后娘娘中毒的事情而提早结束,今年是万万不能再出风波了。我们巡视到猎场营帐驻地的角楼时候,说到若有刺客,可能的位置与防备策略,予锋便逞强,非要亲自上去示范那个位置。重山怕他有失,便也上了角楼的三层,后来予锋果然踩断了一根偏细的横木,重山为了救他,自己倒跌了下来。幸好他轻身功夫过人,应变之间只伤着了左手,没什么大事。”
明珠脸色也严肃起来:“我记得去年予锋跟你两回交手的情形,他的武功虽然远不如你,下盘却也不至于这样不稳。难道那横木是有人做过手脚?”
予钧一挑拇指:“少夫人好眼光。”
明珠叫澄月送了热水进来,亲手给予钧绞了一条巾子:“四公子却不似有这样心机的人。”
予钧摇摇头:“我和予锋之间来往不多,他心高气傲的很,倒是不屑于用这样手段。但是,今日在角楼顶上只有他二人,先上去的是予锋,跌下来的是重山,至于予锋对韶华有意的事情,京中不算人尽皆知也差不多了。眼看韶华和重山大婚在即,此时闹出此事也太难看。”
明珠叹道:“四公子颇有些人如其名的意思,这样的脾气只怕很容易叫人利用。”
予钧擦了脸,便将那巾子丢进水盆:“王爷就不是个善于变通转圜的性子,虽然在政务上也算有些刚正青清廉的名声,做事情也有章法,但论为人处事,尤其是一旦涉及到什么□□、名声之类心绪起伏的事情,还是有些容易被挑动的。”又抿了一口茶,“偏生王爷还是个多疑的性子,这事情过几日传开了,只怕对予锋的名声不大好,说不定他还会怪我没将事情捂住。”
明珠黛眉微扬:“若果然如此,你预备如何应对?”
予钧随手将桌上的那个渭阳夫人送的盒子拿过来把玩了了两下,口中淡淡哼了一声:“我先前让了王爷许多年,也差不多够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话固然没错。只是我并不只是王爷的儿子,还是母亲的儿子,你的夫君。王爷若想除了我,泮月居,羽林营,甚至天行镖局和连云帮,只怕人人皆不得善终。千古艰难惟一死,我一人一身或者死不足惜,但要这许多人为我陪葬,却万万不能。”
明珠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握住了予钧的右手:“长公子,此言当真么?”
予钧望向明珠:“大丈夫立身处世,达则兼济天下,保国安民。王爷若真有倒行逆施、自毁长城的一日,那我也只能取大义而舍私情了。反正我无论生死,在王爷的眼中都是孤臣孽子,既然如此,”顿一顿,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我又何妨名副其实一回。”
明珠微微颔首,长久以来隐约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那就好。”
予钧点点头,换了话题:“明日你叫人给重山送些药材吧。今日韶华的添妆如何?听说各王府都来了人。”
“恩。”明珠简要说了说,又指了指渭阳夫人送的那个盒子,“连我也得了一份礼物。”
予钧随手打开,立时便皱了眉:“这是——渭阳夫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