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瞧着她,反倒 是被她眼底的希冀之色迷惑,“那你如今看到的是谁,你又希望我是谁?”
裘彩撷 眼里逐渐积聚出了泪光来,她幼时是个息怒放在明面上的人,高兴便笑不高兴便哭。哭起来的时候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像冲垮了堤坝的洪水般滔滔不绝,为此李梵音废弃了一件衣裳,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情来都觉得后怕。
可如今她不声 不响只是掉眼泪,他瞧在眼里倒不如痛痛快快扑到他怀里哭一场,哪怕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好看,哪怕又将污了他一身新衫,也好过这般叫他心下郁郁疼痛得紧。
林凡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对这厮无奈得紧。他可以看着她身陷囹圄大抵是权充作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唯独这人好生生在跟前了却是瞧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好了好了,你且愿意当我是谁便是谁罢。”
“不是当!”裘彩撷瘪着嘴不依不饶,“你就是、就是李梵音。”
“因为你笑的时候会掩着嘴,我见过很多京中的人都学你这般模样却偏偏一副东施效颦的效果。而且你说话的语气、节奏,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知道人的容貌会变,比如说《山海怪传》里面说猪妖将人的面皮贴在身上化作个偏偏公子的模样,是以……你大抵是伤了容貌所以干脆贴了别人的面皮对不对?”
林凡见状干脆不瞒着她,“是以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你还是偷偷瞒着我在看杂书?”
“并没有,这是我南下的路上才买到的!”忽而,裘彩撷的声音戛然而止,便这么呆愣愣地瞧着他,继而面上露出狂喜之色。从脖颈之间蔓延向上的绯红色的印记好似表明着此刻这具身体的主人内里是如何翻涌沸腾。
“我就知道!咳咳咳!”一时气急她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地呛到了,一双眼睛顿时变成个兔儿爷。“我就知道是你,之前那么多人都说你已经……可是我还是坚定的,他们劝我解除婚约可是我也没有……呜呜呜!”
裘彩撷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只道是一边想做高傲姿态给李梵音瞧瞧她的聪慧、展示这么多年来的抗争结果和荣耀;另一方面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好似个一直不能果腹的流浪汉突然一日得了满汉全席,又是激动又是委屈还带着点愤恨。
裘彩撷眼泪决堤而出,呜呜地抽噎起来。伸手在他胸口猛地锤了一下,“我便知道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说起来一切都好似在你安排和掌握中一般。耍着我玩儿当真是有意思吧?哼!”
李梵音大力揽了揽她的腰身,裘彩撷本来也没坐稳这么一来便直接倒在他肩头,她干脆将满脸的濡湿擦在他肩头微微掀开的中衣上,还泄愤似的使劲儿蹭了蹭。
“我也没曾想你那么傻,出宫之前都反反复复地同你说了,聪明如你怎的会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李梵音倒是坦然地承认了假死之事,只不过对于算计裘彩撷这件事他却不后悔。“然而你见我死了的消息好似也不无动摇,照旧吃喝玩乐同一般贵胄蝼蚁交好。你倒是听了你那小舅舅的话做了一个成功的商人!”
裘彩撷自然察觉到李梵音在阚明殿里说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只不过他死的那么突然又有那么多人或听或见到了。她也切切实实看到李梵音毒入脏腑每每吐血的模样,这画面好似一早便在裘彩撷心中种下了恶意揣测的种子,只要她设想李梵音还活着的可能那种子便会发芽壮大,提醒她,他即便逃过了战场严酷也难逃病痛折磨。
时日一长倒是放开了。
“我不得不放下你。”裘彩撷话里凉薄,听得李梵音眉头直跳。
“秦婉婉母女在战初便携了家当出走,如今也不得音信。不单变卖了秦府的贵重物什还接着秦氏票号的名义向老主顾匀了不少银子。正是乱世生意周转不灵,欠着的外债倒是压在骆驼身上的大山了,唯独哪儿哪儿再出个错,秦氏便没了。”
“小舅舅要走是必然的,我什么都不能若是还表现出一副骄矜模样不说外面的人了,连秦氏的人恐怕都觉得无望了。”
“所以干脆不去想你的事,问了、打探了当时的情形便罢。”裘彩撷声音不稳,倒是切切实实在失而复得后感到后怕,“你要怪我是应当的,古有孟姜女哭倒长城,我却是连你的尸骨都不曾去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