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化喝了几口参汤后,轻轻放下,这才以笃定的语气对曹化淳说道:“皇上虽然嘴强,不过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张守仁调走怕是成必然之势了。”
曹化淳微微一笑,欠身答道:“印公在,还有什么事能出印公左右掌握?”
“也不能这么说。”
王德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沉声道:“这一次也是姓张的自己生事,所以才这么顺利。”
“荣成伯在京师时,还真瞧不出来对内监有何意见,何以在湖广就敢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啊。”
王德化点头道:“他上次进京时才是游击,奉承巴结也是该当的,帮着薛韩城巩固地位更是要紧的事。现在,他已经能独立门户啦。”
“凭他是孙猴子一个,也甭想跳出印公的手掌心啊。”
“看吧,再看。”
对曹化淳的奉承,王德化并不愿全盘接受。事实上张守仁这个异数大约已经是皇帝感觉不安,当初接到张献忠授首时的欢喜可能为新的苦恼所取代。
对太监来说,与文官一样的心思,出现一个爵禄地位实权都超出掌握范围的大将军,并不算是一件好事情。
“皇上一时糊涂!”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曹化淳顿了一顿,身子也向王德化这边倾了一些:“既然此人出面搅和,那么,就叫东林的人发动吧?”
“要倒韩城了么?”
“皇上也有此心吧?前一阵,为了安抚张守仁怕是要拖一拖,现在张某人这样生事,皇上一定在想办法敲打他一下,此时来倒韩城,正是最佳时机。”
“唔。”王德化想了一想,首肯道:“确是好时机。韩城也是久不安于位了,再耽搁下去,彼此都不算好,这样吧,请他回原籍歇息几年去吧……”
“好,如此,就算印公首肯了。”曹化淳此来,就是替东林那边试探消息,王德化终于点头,他心中十分欣喜,站起身来告辞。
因为有心事,王德化没有送他,只是在椅中欠了欠身。
“不敢当,不敢当。”曹化淳倒退着,急步走出了房门。
他是受东林那边所托,有暗线一直和他联络。宫中的司礼诸监和东厂、御马监等大太监东林都有门路在走,原本曹化淳和东林并不算做一路,但京师局面一变再变,现在曹化淳已经和东林党绑在一起了。
从王德化的住处出来后,曹化淳赶回自己住在东厂胡同附近的私宅,大太监在皇宫之外都有自己的宅邸,王德化和王承恩都有,他当然也不例外。
不仅有宅邸,曹化淳还将自己母亲和本家侄儿一家都接了来,在他死后,这个过继的侄儿可以继承他的财富和宅邸,同时也是归嗣在他的名下,每年以儿子的身份祭祀他,使得在阴间可免于不得血食的饥馑。
在这个年头,过继的儿子和亲儿子是一样的,在曹化淳下轿后,侄儿和侄媳都在二门处候着,招呼下人替他换衣服,上茶汤饮子,和大户人家的儿子媳妇一样,需要伺候的老封翁舒舒服服的。
“罢了,拿门册来看。”[
到上房同母亲请了安,说了两句闲话,曹化淳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在书房中坐住了,拿来门册阅看。
这种门册是记录投过帖子的客人名录,曹化淳看了之后就等于人家没有白跑一趟,门包也不会白送,就算不得见到他这个东厂提督太监,好歹也算是留下一点印象。
太监的门庭一般不会有文官来拜访,只有勋臣和京营武将,还有一些商人之类,当然,来往更多的还是宫里的太监,够资格出宫拜访的,最少也是少监一流,私邸会面,增加彼此情谊,也是太监在宫中编织关系网的手段之一。
今日曹化淳显然是有目的的寻找着客人的名单,待翻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他微微一笑,对侍立的侄儿吩咐道:“请吴大人过来吧。”
“是,大人请稍候。”
来人的身份是清流清贵,品秩低而身份高,曹化淳的侄儿亲自去请,过了一刻功夫之后,一个穿着蓝色六品文官官服的官员便在延请之下走了进来。
“来之呀,叫你久候了。”
“不敢,公公每日在宫中已经辛苦,下官还来打扰,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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