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张溥轿子,带头的执事高声问一声好,接着几十个人迎下来,问好的问好,作揖的作揖,下拜的下拜。
在这时,张溥脸上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骄傲神情。
太仓张天如,名满天下的大名士,复社社首,原本就该有这样的待遇才是。
他在各地游历,向来就是受到如此的款待,只有在登莱时,人家才拿他当普通人,就算是那些士子生员,听到张溥时,也只是微有敬仰的感觉,和那种五体投体,有若天人的感觉相差的太远了。
这种感觉,在登莱是全给了张守仁,每当想到这一点时,张溥便是心中一阵失落。[
天下之大,竟也有他吃不开的地方,可堪一笑,亦可一叹。
“列位客气了,我等住于此已经是打扰,不当被列位如此迎接。”
“先生是我江南文脉之首,应当的,应当的。”
“这话我可不敢当,钱牧老他们可不答应。”
“哈哈,是小人言语不当了,有罪,该打。”
这司事拍马屁拍的稍微过了头,张溥点他一句,也就罢了,当下屏退众人,只留为首的司事,会馆中也是把最好的堂房给腾了出来,仆役和马匹,轿子,都是有人安顿,厨房也开始作饭,一阵香气飘了过来。
吴江会馆的厨子当然是江南人,炒菜的口味也同江南一样,各人都闻的食指大动,感觉胃口大开。
接着会馆中人送上热水来,张、候二人洗了手和脸,换掉身上染上泥土的衣袍,顿时就是觉得浑身爽利。
“这是上好的新茶,张先生,候公子,尝尝看。”
会馆司事十分殷勤,奉上香茶,也不坐下,就站在一边伺候。他的心里确实高兴,会馆一般是同乡凑钱公立,包括他们的俸禄开销都是公摊,但会馆主事者总会想办法多开财源,自己捞几个不说,上头也会说他省事,能不能长时间在一个地方主事,还是得看个人的能力如何。
张天如和候大公子这样的客人,哄的好了,留下墨宝下来,就是会馆的一大噱头,城中生员士子,过路的人,闻讯慕名而来的肯定不少,也算小小的开辟了一个新财源了。
会馆执事的小小心思,张溥和候方域当然都是明白,也不必道破,临走时随便留一笔字也就完事了……张溥喝一口茶,若有所思的向这执事道:“这茶不坏,是今年的新茶,味道也香,以前竟是没喝过,打哪儿来的?”
“这个是浮山行运过来的,听说是打杭州弄过来的,雨前龙井,一两银子一两茶,城中有不少富户贵人都喝它,若不是两位过来,小人也是舍不得取出来待客的。”
“浮山行?”
“两位有所不知,浮山行是本城第一大商行,最大的股子是咱们国朝当今第一名将大将军所有,然后是三好行、利丰行、和丰行,咱们济南几个有名的大商行都有股子在里头,是一个综合商行,从米粮到麦子、油、杂粮、豆饼、毛皮、人参、各式罐头、鱼干什么的,样样都齐全,生意好的不得了。茶叶布匹什么的,他们叫南货,货色全,东西也好,听说是浮山那边有海船,不停的打从长江口送到海船上,直放到咱们这儿,沿途不用纤夫,不过卡子,所以价格比普通的南货行要便宜的多。”
这执事一边说,张溥两人也是想了起来,胶州城中,似乎最大货物最全的商行也是浮山行。
张溥苦笑一声,摊手道:“想不到到了济南,还得给人家赚胶州没赚到的钱。”
候方域也是一笑,道:“大将军真是伶俐人儿,什么钱都到手了。”
“浮山行在济南的收益,大将军不往手里拿的。”[
听这两人的话,会馆执事正色道:“两位先生莫误会了,浮山商行在济南的总行要紧的是维持商会的运作,获利之后,都给商会拿去啦。用不光的,就修路补桥,抚老恤幼,还给济南府学捐银子,办报纸,反正大将军自己不落手一文钱。”
越说下去,两人就越觉得心惊,到此时他们才回过味来,张守仁明着是没进济南,也不曾派人手经营,但这么一个商行在,还有什么“商会”,这其中的文章可就大了。
张溥不动声色,问道:“这商会是干什么使的?”
“协调商行与官府的关系,订立行规,约束与盟诸商行,规定各行规费摊派……还有维持地方治安和防备的事儿,现在义勇大社就归商会管,银子饷械都打商会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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