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浮气燥起来,等了这么一会,这个内卫武官就要上前再敲门。
“莫急,再等等。”
时交五月,搁后世是七月的天,登州虽临海,但也是酷热非常了。
张守仁今日没有穿自己麒麟补服,一身茧绸直裰,头戴软罗巾,两条垂带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整个人都是显的潇洒出尘,不仅没有武夫气,论气质来说,还远远盖过了普通的士子。
这会子陈家明显是在发泄一下怨气,要是急切了反而坏事,若是这一点担待和耐性也没有,想来陈兵备也不会把女儿轻易嫁给自己。
又耐心等待了一柱香的功夫,四周的登州官员都在不停的擦着汗,若是在以前,进士及第甲科出身还是兵备职务的与伯爵分庭抗礼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到了崇祯十三年的时候,文官的傲气差不多也快消失殆尽了,在登莱这样的地方,张守仁还是一手遮天的强势人物,陈兵备未免也是把架子摆的太大了一些……
官兵擦汗,百姓也是议论纷纷,懂得一些内情的当然是人群中心,讲的眉飞色舞,格外开心。
提到大人物的香艳之事,哪怕再老实的也会是这样的表现,张守仁远远听得几句,只能摇头苦笑。
“下官拜见太保大人!”
好在陈登魁是个有数的,两柱香功夫算是一个自己计算过的时间,时间一到,兵备府中门大门,神采奕奕的陈兵备一身三品文官的绯袍补服,腰间系金带,大步到得门庭之前,长揖下拜。
张守仁早就下马,牵马于阶前等候,此时当然也是忙不迭的还之以大礼:“今日登门是行纳征之礼,岳父大人如何反以礼拜我!”
纳征礼后女方虽然还住在家里,不过已经不算是娘家的人,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夫婿死了,在大明就只能算改嫁再嫁,不算头婚了,在清朝理学更僵化的年头,守望门寡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纳征之后,剩下的就是亲迎,也就是新郎倌上门迎亲。
以前古人结婚是最少六礼,唐末到五代十国天下实在乱的太厉害,生民十不存一,特别是中原之地原本是礼教大防最讲究的地方,也是死伤最厉害破坏最厉害的地方,待北宋建立之后,六礼就简化成了三礼,除了皇家和贵族之外,朝野上下都是默认事实,不做恢复古礼的打算和努力了。
所以现在称岳父也不算为过,只是纳征礼其实还没有正式进行,张守仁也算是厚着脸皮把这个称呼给提前了。
面对这样一个厚脸皮的大人物女婿,陈兵备先是一征,然后眼中隐现怒气,紧接着,又是喟然一叹……他已经只能接受现实了。
“贤婿,请进来吧。”
陈兵备肃容揖客,在张守仁身后则是钟荣等高级属吏,张世强王云峰李灼然等武将,文吏也罢了,都是穿着蓝色官服和六七品的补子,武官却是清一色的麒麟补服,统统都是一品武臣,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衣着鲜亮的内卫官兵,正在从马背上卸下大堆大堆的礼品……这些就是彩礼了。
表面上两家的大媒是莱州府正堂秦大府,此次也是跟随前来,与陈兵备寒暄致意。[
一应俱全,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陈家上下都是喜气洋洋,有一些小丫鬟在往后宅奔去,显然是给小姐报喜去了。
等把外人安置毕,又叫府中下人赶紧准备酒宴,陈兵备与张守仁这翁婿二人才来到上房,彼此大眼瞪小眼的坐住了。
“我只问你一句。”陈兵备才四十余岁,保养的好,看起来潇洒英俊,年纪也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此时却是咬着牙齿,风度全无的向张守仁道:“你将来行事,底线在哪里?”
“底线便是国泰民安,物阜民康。”
“空泛!”
“是……”张守仁知道这个便宜岳父不是好敷衍的,陈家也是江南望族,岳父的态度也能影响到相当的江南士绅,于是肃容正色道:“大人可能现在不能了然,但在下敢断言,国家照这样子下去,亡国只在几年之间。”
“唔,那么,你要趁乱而起吗?”
“大人误会了……”张守仁苦笑道:“革命易鼎只会使生灵涂炭,虽然战祸不可避免,但在下只想看到天下安定,破坏在最小程度。”
“说说罢了。”
“不,在下一直是这么努力的……”涉及自己的理想,张守仁当然寸步不让:“练兵,改制,农庄,诸如种种,无非是使老大的大明重复活力。”
“光做这些,怕是不够。”
张守仁的话足够煽动一些热血青年,不过对陈兵备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和士族来说,还真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