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距离王权之柱并不算远,至少在荣光者们的前面,这点距离转瞬即逝、触手可及。
阵阵啸风环绕在伯洛戈等人身侧,在帕尔默的引导下,几人的移动速度又暴增了几分,节省下了驱动极境之力的以太,并令他们在这短暂的奔袭中,尽可能地恢复自身的体力。
刚刚的战斗只是一个开胃菜,真正的强敌正藏身于王权之柱内,无论是伯洛戈,还是锡林,他们都难以估测敌人在王权之柱内的力量,只能做足全部的准备,以应对任何可能。
“王权之柱也算是你的家乡了,你有什么好的计划吗?”
急促的风声中,伯洛戈对锡林问道,“比如,知晓王权之柱的某些薄弱点,直接从根基上击垮它,把它付之一炬,化作废墟。”
轻快的笑声响起,锡林扫了伯洛戈一眼,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哀乐,“家乡?自我年少时离开后,我就再也没回过那里了,即便有些熟悉的东西,在这么多年里,也早已被那头魔鬼弄的面目全非了吧。”
“听起来还蛮伤感的。”
帕尔默应和了一句,喃喃道,“要是我的房间被恶心的血肉填满……就好像我关于那里的回忆也被污染了一样。”
看向锡林那高大的背影,帕尔默不由地问道,“你的目的是复兴王室,夺回属于你的冠冕吗?”
“复兴王室?夺回冠冕?”
锡林重复了一下帕尔默的猜测,不屑的笑声依旧,“曾经我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但现在都已消逝了,什么权力啊、王位啊……这东西其实挺无聊的,不是吗?”
帕尔默眨了眨眼,又说道,“我以为你会很在意家族荣誉之类的东西。”
“那种东西早就不存在了,”锡林的声音凌冽了起来,“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可憎的、被魔鬼玷污的。”
科加德尔王室曾有过所谓的荣誉,但随着初封之王向魔鬼献出灵魂,将这恶毒的诅咒在王室与血脉间蔓延起,科加德尔王室的所有荣誉都已化作了一地的废墟,留在原地的唯有浸透鲜血的罪恶。
关于这一切的详情,帕尔默不太清楚,伯洛戈倒是猜测出了一二,两人都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无论往事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在不久之后,它们都将得到彻底的终结。
锡林注视着逐渐清晰起来的王权之柱,过往的回忆自他脑海的坟墓下蠢蠢欲动,像是有数不清的手从过去伸了过来,抓住了未来的自己。
恍惚间,锡林似乎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那时他一脸决绝地看着自己,向自己祈求着……
“你奔赴此地的理由中,也有着一些私心,是吗?”锡林忽然对伯洛戈发问道。
冷漠的目光落在伯洛戈的身上,他继续说道,“伯洛戈,我能感觉出来,你怀着和我一样的心,复仇的心。”
“是,”伯洛戈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除了拯救世界外,我确实有那么一些……复仇的私心。”
“对初封之王的仇恨?”
“当然,”伯洛戈用力地点点头,反问道,“怎么,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吗?”
科加德尔帝国虽是秩序局的头号大敌,但一直以来,伯洛戈与其的纷争,大多发生在莱茵同盟境内,亦或是狭间诸国中。
仔细想想,自焦土之怒后,这还是伯洛戈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踏上科加德尔帝国的领土,也是他第一次与这帝国的至高权力们产生纷争。
锡林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没什么好奇的,复仇而已,无非是一个人去杀死另一个人,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是啊,杀死另一个人,这可太简单了,”伯洛戈莫名地笑了起来,言语里带着十足的暴力,“与理念无关、也与政治观点毫无冲突,甚至说,它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只需要割开他人的喉咙就好……暴力真是世间上最简单的事了。”
帕尔默咽了咽口水,在这两位荣光者之下,他可是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
锡林是个疯子,伯洛戈也没比他健康多少,这种情况下,帕尔默居然也希冀自己能变得疯狂些……这鬼地方只有疯子能坚持下去。
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像是在互相试探,又好像是在笨拙地表达善意,帕尔默有些搞不懂,这两人就像于荒野上偶遇的雄狮们,小心翼翼,但又杀气十足。
疾行穿过茫茫焦土,伯洛戈等人距离王权之柱越来越近,一路上锡林保持着高度警惕,凭借他那辽阔到堪称恐怖的场域,他如同一座行走的人形雷达站,即便深埋在地下的呼吸声,也难以逃脱他的窥探。
但这一路过来,锡林发现除了血肉化的大地仍会本能地发动攻击外,他们就没有再遭到任何阻拦,看样子别西卜她们也发现,盲目地派遣沉眠者,根本阻拦不了他们分毫。
作为增援的伯洛戈抵达战场后,主动权一点点地被锡林夺了回来。
越过又一道隆起的山丘,锡林停下了步伐,伯洛戈也随之减速,站在堆满红沙的大地上,两人一言不发,眉头紧皱地看向远方。
速度较慢的帕尔默慢悠悠地跟了上来,见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帕尔默也跟了上来,向着前方看去。
刹那间,帕尔默觉得自己呼吸停滞了片刻。
王权之柱位于一片平坦的平原上,因此,它那庞大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如同一座屹立于大地上的孤山。
先前因锡林强攻王权之柱引发的动乱,王权之柱的周边区域,也早已进入了凝浆之国状态,大地变得贫瘠、血肉化,如同一片被遗忘的禁忌荒原。
曾经肥沃的土地如今沙漠化严重,大片大片的红沙滚滚而来,像是无尽的波涛在肆虐,风卷起的沙尘在空中狂舞,形成了不息的沙尘暴。
夜幕下,这一切显得格外混乱,朦胧的烟尘中,王权之柱周边建筑群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就像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
高楼大厦、街道巷陌,都变得难以辨认分毫,除了哗啦啦的沙尘风外,曾经繁华喧嚣的城市,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座荒凉的鬼城,寂静而神秘。
“你能听到其他人的呼吸声吗?”
伯洛戈向帕尔默问道,解析繁杂的气流对于帕尔默并不困难,他可以轻易地从这错乱的涌动中,辨别出大量的信息。
帕尔默轻轻地闭上了双眼,面露难色,数秒后他睁开了双眼,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无比。
“听不到……我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吸声。”
此时在看向那环绕王权之柱建造的城市们,一股淡淡的压抑感落在三人的心尖,即便有想象过战争的惨烈,但真正直面这一切事,还是没那么轻松、容易。
“凝浆之国爆发的瞬间,想必整座城市的活人们,都在扭曲的血肉中被吞食殆尽了吧,”伯洛戈喃喃道,“血肉化作养料,灵魂也将凝固,被残忍地夺取。”
锡林铁青着脸,突然,庞大的伟力自他身上爆发,绝对的意志降临大地,号令着滚动的沙尘,勒令着它们停下。
袭卷的沙尘暴发出一声声不甘的低吼,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不断地挣扎着,可在那绝对的意志下,它仍是无奈地落败了下来,被打断四肢,套上缰绳。
卷积的气流猛地上涌,化作直刺夜幕的长矛,将那堆积在天空上的乌云无情地撕烂扯碎,仿佛轰塌了天空的一角。
风止,乌云也坍塌了一角,明亮柔和的光芒从缺口之中洒了出来,犹如从洞穴上方坠落的刺眼光束。
它照亮了那一座座耸立的楼群、生机尽散的城市,它们如同瘫痪在大地上的庞大尸骸,没有任何的光亮,唯有风吹过时,才会发出仿佛是啼哭般的低鸣声。
一座座庞大的尸骸后,是屹立依旧是王权之柱,即便锡林驯服了狂风,散去了沙尘,但月光照耀下,王权之柱依旧处于一片朦胧的血雾之中,仅能看见模糊的漆黑剪影。
帕尔默默默地看着锡林的背影,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前方的道路上,而是专注于锡林本身,在锡林那霸主般的统驭之力面前,场域内的一切事物都将化作他的奴仆,就连帕尔默最擅长的狂风也是如此。
帕尔默心底不免庆幸,锡林是自己的盟友,而非强敌。
伯洛戈用力地跺了跺脚,松软的大地深处传来嗜血的低鸣声,血肉造物们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像是生长的根芽般,蠕动着前进。
王权之柱是魔鬼们的老巢、凝浆之国的核心所在,如果将科加德尔帝国视作一头被血肉化的怪物,那么这就是心脏的位置所在。
地底深处的血河激荡之声格外猛烈。
“越来越近了。”
伯洛戈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脐带凝结在空气中,不止他自己出现了这种情况,就连一旁的锡林、帕尔默,他们的腹部处都一并出现了这种诡异现象。
他们与魔鬼越来越近了,哪怕身处于物质界,模糊的联系也变得越发紧密起来。
隆起的庞大血雾中,标记恐戮之王的光柱闪亮依旧。
突然,一阵莫名的笑声从锡林的嗓子里响起,伯洛戈与帕尔默都弄不清他的意图,锡林是一位复仇者,某种程度上来讲,对于复仇的执念,他比伯洛戈还要偏激、疯狂。
疯子总是不可控的。
伯洛戈谨慎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这是一处不错的战场,你不觉得吗?”锡林的言语里没有丝毫的怜悯,他曾经也许温柔过,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我不是魔鬼,再怎么疯狂,多多少少,也要受到一些道德感的约束,如果直接在城市间展开大战,难免会导致许多平民的丧生,而现在,这里不再有平民了,就连活人也没有几人。”
锡林的声音冷酷了起来,“除了我们之外,任何可以呼吸的存在,都是我们的敌人。”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突然震动起来,紧接着,一道道以太反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犹如无数条巨龙破土而出。
破碎的岩石和尘埃在空中飞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悲鸣。
混乱之中,一位位凝华者破土而出,他们乘着地下血河而来,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息,眼神冷酷而空洞,像是无魂的空壳。
锡林厉声道,“早就发现你们了!”
统驭之力如狂暴的洪流般全面爆发,无垠的场域在这股力量面前迅速压缩,凝华者们的动作纷纷僵在了原地,就像被一双双无形而巨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可怖的力量下,就连空间本身似乎都在扭曲变形,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伯洛戈镇定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出手,短暂的混乱后,他已看清这些奇兵们的装束,他们都是国王秘剑的成员,为首的几人手中还握持着秘剑。
只是和伯洛戈熟悉的国王秘剑们不同,这些人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浑身散发着疯嚣邪异的气息,像是被别西卜的力量完全支配,完全成为她的奴仆。
这倒也是……
曾经,别西卜还会尽量隐藏一下自己的存在,但现在,没什么好隐藏的了,整座王权之柱及周边地区,都已化作血腥的魔窟,平民们尽数丧生,凝华者们也难逃一劫。
一切的罪恶都血淋淋地平铺在众生眼前。
锡林攥紧了力量,一瞬间,凝华者们身上的炼金矩阵,在这突如其来的压迫下急促地闪烁起来,光芒忽明忽暗。
脆弱的血肉之躯诡异地形变了起来,骨骼断裂的爆鸣声不断,纤细的人体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他们的腰椎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握住,然后猛地一拧,整个腰椎瞬间断裂。
手臂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朝着反方向曲折,扭曲成了不可能的角度,就连他们的头颅也硬生生地转动了一周,整张面孔都因痛苦而扭曲。
顷刻间,这些强大的凝华者们就被拧成了麻花状,他们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挣扎着,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锡林的脸上带着复仇的狂喜,那种病态的情绪同样毫无遮掩地释放着。
唯有怪物才能杀死怪物,也唯有冷酷无情的嗜血者们,才能从魔鬼们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如同拧干浸水的抹布般,凝华者们的躯体彻底扭曲成了一块块畸形的血肉,鲜血止不住地从破裂的躯体中榨了出来,但诡异的是,他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空洞的眼神中闪烁着以太的辉光,禁忌之力滋生扩散。
“果然啊……”
锡林望着这一道道完全扭曲的身体,寻常的凝华者遭到这种程度的攻击,哪怕有着以太化的躯体,也必死无疑,可这些凝华者们仍具备着一定的生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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