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往家走,我妈几次累到在路上,回家后便高烧不退,那时候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便撑起了一个家,所以现在我害怕雨夜出门……”
我剧烈的喘息着,想到自己曾经无情的将安沐驱赶进雨夜,这混账的行为让我心脏已经难以负荷情绪的波动,很久,很久,才终于积蓄了力量向安沐问道:“我记得当时阿姨是个很好的演员,人脉关系也必定很广,为什么不选择反抗,而是任由你爸安排呢?”
安沐仿佛带着沉重的枷锁,在曾经的一段段画面中,艰难的调出了那段痛苦的记忆,无奈道:“她太傻了,傻到痴等,傻到顾及那可怜的自尊,所有人都以为她生活幸福美满、光鲜亮丽,这都是她隐藏的好,她太爱面子这东西了……”
老妈抱住了安沐,在她耳边安慰着,可是丝毫不起作用,在安沐的不理会中,她也跟着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问题触及了安沐心里的伤,她的情绪被释放了出来,缩在老妈怀里痛哭着,哽咽着说道:“那半年,我每天晚上跟在妈妈后面,前往“西遇”酒吧驻场,我看过她因为唱到动情哽咽,被客人起哄嘘到崩溃,也看到她怀孕五个月却喝到了不省人事……这些年来,17号住宅一直像我打不开的心结一样,它承载着我所有的痛苦,可我最终选择去接纳它,并不是我释怀了,而是房间里留着我妈最后的气息,我们真正活着过的证据……我记得到北京读书的那年,对安启阳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可以逃避自己的内心,不去找17号住宅,但他必须保护好17号住宅,否则死生不复往来,这栋房子的意义并不在于祭奠我的痛苦亦或欢乐,而是真真切切的提醒安启阳,他做过什么事情……”
老爸在安沐的言语后,失神了很久,终于对我和安沐说道:“这儿是你们的港湾,有空常回来!”
安沐看着老爸笑,她仿佛不再痛苦,对不言语的我说道:“钱辰,你现在还认为我对安启阳做的事情和说话态度过分吗?”
我心中倍感痛苦,但想起我和安沐已经决定去过的简单生活,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被动的,他给你带来那么多痛苦,而你只能选择接受,逃避不了,而他现在所有的忏悔都是弥补……”
安沐摇了摇头道:“如果你还觉得我能原谅他,那么就听听我最不能释怀和遗忘的事情:我从前跟你提过,打算告诉你为什么对我熟悉的缘故吧?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是安启阳派来故意接近我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有好过,可偏偏对你礼让三分,于是我在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下,也只能吊着这件事,可越是相处我越是发现,我所有的疑虑都是生活的惯性思维罢了,你和他不一样……现在想来他对你有好感的原因恐怕是想儿子想疯了,那年圣诞节前夕,他神经错乱,要接我们回家,我以为难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想要我妈肚子里的孩子,那年圣诞节,我妈逛街出了车祸,都是因为我要这要那,导致没能一直抓着她的手……医院生死关头,当医生询问他是保大人还是小孩时,他却毫无人性的选择了后者,然后我妈死在了手术台上,孩子最后也没能挽救回来……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我妈的死,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我在她的话里听到了极度的愤恨和压抑,以至于沉默了很久,才向她问道:“你经常看的那本老杂志,是有关于阿姨的文章吗?”
抬头望着我时,安沐仿佛卸掉了些愤恨,说道:“是!杂志里有篇采访记录,我妈说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过平凡和简单的生活,这么小的心愿,却只能是一个愿望,自从孩子没了以后,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无欲无求也是一种罪恶?”
我痛苦的吞咽着口水,回想着曾无数次想要问安沐当年的种种,可是每次都在其他事情的干扰下,打消了想要的念头,如今想来,既然我已经决定和安沐去找寻那平凡和简单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违背本意,去探究那么多撕心裂肺的东西,我真是糊涂啊!
似乎,从此以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们之间冷下脸,在经历这场磨难以后,我们会携手走完一生,我们希望以后的生活是能为人生带来快乐,哪怕这个愿望在现实的洪流中看上去是那么的微薄,但此时的我们,确实有了痛定思痛的觉悟,这会避免生活中诸多的痛苦和忧伤!
气氛压抑中,我和老爸将空间留给了安沐和老妈,此刻安沐最需要的是母爱的安抚。
……
冷风中,我迎风抽着烟,思绪却随着烟雾扩散开来,也许,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的岛屿,每个岛屿上都流放着一段记忆,每段记忆中都有一个女子,与你一起,在黄昏的夕阳中,在深夜里……每当想起她的时候,她就存在那里,她的眼眸中的世界在炉火中燃烧……由这一刻短暂的幸福,渴望自己能够离开这个黑夜,渴望黎明。直到最后的最后,情到深处,才颤抖着地说出了此生最重的两个字,她的名字:安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