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冯保预料到会有反击,也有些紧张,生恐弄巧成拙。他一夜没有睡好,次日卯时,就先到司礼监文书房翻检文书,凡劾曹、刘,挽留高拱的,都一一检出。他数了数,六科公本一,独本三十三;都察院十三道公本一;部院公本一;太常寺等衙门公本一,凡公本四、独本三十三。又把内容匆匆浏览了一遍,这才紧赶慢赶到了清宁宫,接太子往文华殿去听讲。
礼毕,冯保溜出东厢房,到东小房去见张居正,尚未落座,就通报道:“张老先生,外廷上了三十七本。”
张居正面无表情,道:“厂公,当是三十八本。”
冯保正用茶盏盖拨茶,张嘴凑过去刚要吸溜一口,又停住了:“不会吧?咱亲自数过的。”
“居正也有本,为玄翁申理,只是以密揭奏上,直达御前,不经文书房罢了,也应算在内。”张居正道。
“张老先生,真有你的,佩服,佩服!”冯保揶揄道。
“有言在先,无论如何我不能公开与玄翁决裂。”张居正道,又问冯保,“各本可有关涉你我的?”
冯保“嘿嘿”一笑:“无非劾曹大埜诬陷元辅,而恐高胡子必不肯留,劝万岁爷特加信任,勿令去。咱看这些本都是做做样子的,无关痛痒。”
张居正道:“估计后续还会有本,一旦词涉你我,当设法遏制,不的,传扬出去会坏事!”沉吟片刻,又道,“这些日子风声紧,厂公就不必到东小房来了。有事命徐爵、游七通传。”他向文华殿东厢房一指,“那些个讲官,都是玄翁所荐,难免不向他通禀。”
“谨慎些也好。”冯保点头道,“最好再物色些人,继续弹劾高胡子。只要锲而不舍攻下去,就像隆庆元年那样,高胡子非滚蛋不可!”
张居正沉吟不语。他知道,物色人选委实不易,关键是高拱没有把柄可抓,在两京科道中发动这么久,也只有胡槚、刘奋庸、曹大埜三人响应,再想物色人,已无可能。
冯保从袖中掏出一份文牍,递给张居正:“高胡子又上一本乞休。”
此前,高拱已上本请辞,言“既经言官论列,理宜引退,幸特赐罢免。”皇上慰留,口授谕旨:“卿忠清公慎,朕所深知。妄言者已处分矣,宜安心辅政,以副眷倚,不允所辞。”这些张居正都看到了,且差人送到高府。高拱再次求去,也是意料之中的。张居正只是想看看高拱说些什么。他展开一看,上写着:
大臣之道,上之以身报国,次之不敢以身辱国。今臣奉职无状,既不明报国,若再不明进退之节,而徒觍颜在位,是诚以身辱国。臣之罪愈大矣,天下后世其谓臣何?
倒是没有说为别人让位之类的话。张居正暗忖,也就放心了。
冯保却有些担心,道:“高胡子会不会学徐老先生以退为进的把戏,以辞职相要挟,把张老先生排斥走?当年齐康论劾徐老先生,他坚辞不出,门生故旧遂称高胡子是幕后黑手,非罢斥他不足以息争,一下子把高胡子赶走了。”
“我料玄翁无此意,亦无此手腕儿!”张居正道,“玄翁的乞休疏经御览,皇上必再降谕旨慰留,我即亲自去府上接他到阁视事。”
“够朋友!”冯保嘲讽地一笑,“嘿嘿,不愧是生死之交!”他突然脸一沉,“张老先生,预备后事的事,你上紧些办,别让人家醒过闷儿来,把咱给闪了!”
“厂公放心,居正心里有数。”张居正道,见冯保起身告辞,又嘱咐道,“居正与厂公结交之事,不可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旦有人本中论及此,势必紧急灭火,万不可令其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