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已与冯保结为一体,张齐扼腕顿足,四处打探,欲找到左验。听说张居正视学时,常常与冯保在东小房密语,他便借故到东小房附近跟踪查看。那天,果然遇到冯保从东小房出来,传言得到证实。当即回到家中起稿,写好了一份弹章,指名参劾张居正、冯保。可是,弹章写好后,他又踌躇了,此事体大,靠他一人之力,恐难济事。反复斟酌,决计以上疏言事的方式,隐晦揭出,或可引出后续动作。没有想到,奏本甫上,引起天威震怒,竟要廷杖,一旦实施,恐性命难保。他左思右想,急忙到左都御史葛守礼的直房求助:“台长老大人,都听说了吧?下吏只是提醒皇上,不要让历史悲剧重演,怎么就说我把皇上比做秦二世?这不是深文周纳吗?老大人要替下吏主持公道啊!”
“传言而已。”葛守礼面无表情地说,“若皇上有旨下,本院自会上疏论救。”
“冯保已然发话,说廷杖时要问我今日谁是赵高。”张齐哭丧着脸说,“言外之意是要杖死下吏啊!”
葛守礼不语,良久,方叹息一声,道:“御史,回家看看吧!”
张齐闻言,心彻底凉了。出了葛守礼的直房,骑上毛驴,失魂落魄地往家赶。回到家中,召集一家老小,把事情说了一遍,吩咐买南蛇胆,预备棺木,交代了后事。次日,让家人带上被褥,到了朝房,随时听拿。
御史王篆感到事情蹊跷,忙登门拜访张居正。他们既是同乡又是儿女亲家,故王篆也就不必绕弯子,开门见山问:“亲家翁,张齐买南蛇胆、预备棺木的事,传遍京城,这事如何了?”
“再困他几日,让他尝此滋味!”张居正道。
过了两天,官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都说廷杖言官,绝非皇上本意,必有奸人用计。王篆坐不住了,又找到张居正,忐忑道:“目今张齐日夜在朝房听拿,其本虽未发,而所言事却已流传各衙门,皆知其说矣!又有传闻,说曹大埜抱怨曾省吾指授他弹劾高阁老,舆论对亲家翁越来越不利。张齐事一日不了,则添一日说话。”
“借以威众,看谁敢再说三道四!”张居正恨恨然道。
王篆急了:“当局者迷!岂知目今已是人情汹汹,科道里不少人攘臂切齿,欲论亲家翁!尚可激之乎?”
“嘶——”张居正重重吸了口气,对王篆道,“你快去朝房,知会张齐,就说张相公致意,君可归家,奏本已不下,无事矣!”
突然之间,张齐安然无恙地回家去了,次日又照常来院当直,让不少人大惑不解。都察院、六科,言官们不是在朝房窃窃私语,就是三五成群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悄悄议论。
王篆找来给事中吴文佳、御史周良臣,嘱咐道:“你们好生打探,看看科道里有何动向,随时知会我。”这二人都是张居正的门生、同乡,又是常到张居正府上去的,知道王篆是在替张居正做事,都愿听他吩咐。
当晚,吴文佳和周良臣就到了王篆府上,一见面,周良臣就以惊恐的语调道:“不得了!御史都说,大臣勾结宦官,士林之耻,我辈有言责,焉能不言?!”
“是啊!”吴文佳接言道,“六科也蠢蠢欲动。说既然张齐讽讦张居正与冯保交通有惊无险,咱何不群起而攻之!”
王篆急忙赶到张居正家,道:“闻得科道各相约,要具本劾亲家翁交通冯保,嗾使言官诬陷首相,联翩弹章,旦夕且上!”
张居正大惊,急得搓着手,在书房踱步,边道:“如何是好?!”
王篆呆呆地坐着:“踪迹大露不可掩矣!若高相借机发难,亲家翁凶多吉少啊!”
“快快,快叫吕先生来见!”张居正惶急无计,顾不得王篆是客人,指着他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