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出身突骑施哥舒部落,在西域河陇呆的时间最长,此外便是长安。对于潼关以东的地方,甚至连赫赫有名的东都洛阳城,他都不曾来过一次。原因很简单,自从裴耀卿解决了江淮粮食转运到关中的问题,大唐就再也不用天子带头,百官兴师动众地前往洛阳解决吃饭问题,所以洛阳的重要性较之开元早中期竟是大幅度降低。所以,从离开长安开始,他就开始规划这一路的行军路线,而他对于河洛山河地理的了解,都是由一个小吏解说的。
从长安出发,过潼关到陕郡,官道就分成了南北两条路线,也就是崤山北道和崤山南道,在这两条路上都设有众多驿站。崤山南道在西崤山路段有一段极其险峻的山路要走,而且路途较远,但修建了众多行宫,天子巡幸洛阳时,往往会由这条路迤逦而行。而崤山北道则相传为汉代曹操所建,又被称为北山高道,尽管都历经了多年的修缮,但因为有些路段坡度较陡,尤其是大规模行军的时候,路并不好走,而且沿途有缺门等众多天险,
按照哥舒翰的战略构想,是走崤山北道,出渑池,然后扼守缺门,背靠天险和叛军决战,届时把那些乌合之众放在最后,尽量让王思礼的马军有地方发挥,也就能够降低那些未经训练的士卒在接敌后溃退的风险。此时此刻,坐在马上的他听身边这小吏说到渑池之地,西阻崤山,东扼缺门,北临黄河,南接熊耳山,乃是一等一的形势险要之地,他便若有所思地问道:“从古至今,这渑池附近可有什么有名的战事?”
这就难倒了那个随军小吏了。他虽然粗粗读过经史,对很多具体事务也熟悉,而且乃是土生土长的河洛人,可对于这些古来大战,他哪有什么认识?不但他犯了难,哥舒翰左右的亲兵达多都是河陇旧人,如左车这样的亲信家奴也同样不了解河洛情形。到最后,还是正好过来询问前方军情的边令诚听说哥舒翰竟是问这么一个问题,当即嘿然笑了起来。
“副元帅身边这些人,到底还是没在中原呆过,所以对于古来那些战史不太了解。不说别的,就在崤山北道和崤山南道之间,还有一条古道,一千多年前,哪里曾经发生过秦晋争雄的大战。那时候秦穆公在位,已经有了染指中原的野心,故而便从崤山隘道东出,欲图郑国,谁知道却被郑国商人用计给骗了回去,然后晋国又联合姜戎在这崤山隘道设伏,最终全歼秦军。便是这一役,所谓的秦晋之好彻底翻脸,史称这一役为崤之战。”
哥舒翰如今对边令诚要多讨厌有多讨厌,此刻见其卖弄,分明是指责自己读书少,他登时心头大怒。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想到了一个问题。崤山南道和崤山北道自陕郡分岔之后,再无交点,然则这崤山古道呢?若是叛军一面猛攻洛阳,一面不走崤山南北二道,从崤山古道潜行,正好避过了他这一支大军的兵锋呢?
眼见哥舒翰突然面色大变,立刻厉声喝令派出斥候,前往东西两面探查情况,边令诚在最初的一愣过后,也立刻明白了哥舒翰的忧虑,当即笑道:“副元帅何其多疑也!想当初晋国在崤山北面,姜戎在崤山南面,而秦国又已经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崤山隘道一次,故而回程时不曾详查便堕入陷阱,被人从东西两面堵死谷口,以逸待劳,一网打尽。而如今我大军是首次从崤山隘道过,西面又不曾落入叛军手中,何需担心其设伏?”
哥舒翰哪里耐烦和边令诚多啰嗦,只顾命人一再打探。毕竟,他原本算准了安禄山不可能丢下洛阳这样一个香饽饽,冒着被人攻击背后的危险,前来迎战自己这八万大军,可如今一旦担心被人抄了后路,他这一颗心就没法放下来。然而,如今大军已经走到了这条崤山北道中一段崎岖狭隘的道路,到处都是兵马步卒,临时向后方派出去的探马根本没办法通过,反倒是往前方打马疾行的左车顺顺利利赶上了王思礼的马军。
王思礼是高句丽人,曾在平卢节度使府和供职,数年前方才调职河陇,对于所谓的千多年前崤之战自然同样一无所知。听到左车挑明是因为边令诚的话,哥舒翰方才命人前来知会加强哨探,他便嗤之以鼻地说道:“那边令诚的鬼话也能信?就算张介然再不济事,凭借洛阳坚城,怎么也能顶个十天八天,安禄山叛军垂涎洛阳财富,又怎会越过这样一座坚城而来攻我?你去禀报大帅,前军我早已派出斥候,断然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左车一个家奴懂什么兵法,只知道上阵以勇猛为要,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再说王思礼当初在河陇就颇有名望,此次带的马军又是紧急抽调而来的精锐,他也就懵懵懂懂连声应是,随即拨马回去禀告哥舒翰。
而目送着左车匆匆离去,王思礼眼望前方,想起此番行军之所以如此拖沓,全都是那些步卒以及硬凑数的壮丁惹的祸。倘若不是这些累赘,他带着所部兵马先行赶到河洛布防,然后再就地募集步卒,总好过继河北之后,河南又几乎全部沦陷?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东行,务必尽早夺下缺门!”
听到王思礼如此传令,身边一个心腹亲随不禁问道:“将军,不等中军和后军了?”
“不等!”王思礼恶狠狠地迸出了这两个字,继而便杀气腾腾地说道,“副元帅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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