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朱厚照扭头瞪了他一眼,软蔫蔫有气没力地继续走。
秦堪摇头,明明有更好更有效的法子赢得美人心,为什么他偏偏选了最笨的一种法子?好好的小清新戏码被他演一出砸一出,却仍乐此不疲。
可以肯定,朱厚照一定懂得“贱”字的四种写法······
七月初五,天子御驾启程。
大清早五城兵马司便派出兵丁,将皇宫至德胜门整条路重重封闭警戒·净水将长街泼洒了一遍又一遍,卯时一刻,宫内率先走出数千铁甲禁卫·手执长戟铁镗等兵器侍立长街两旁,紧接着,天子全副仪仗从皇宫依次缓缓走出。
仪仗里没有宫女和太监·几乎全是浑身披挂的武将军士,代表着天子出征的龙旗张牙舞爪,迎风飘扬,龙旗下,年轻的朱厚照穿着厚重美观的金色铠甲,腰侧悬着一柄古朴的龙泉宝剑,脸蛋绷得紧紧的·尚嫌稚嫩的脸上露出威严的肃杀之气,随着皇宫钟鼓楼节奏明快的破阵军鼓声·数千仪仗大军行走在京师街头,竟有了一种横扫千军的凌厉气势。
这是大明皇帝许多年没有动用过的亲征仪仗,当初土木之变后,大明天子从此驻足于深宫,再也不敢往外踏出一步,历经代宗,宪宗,孝宗三位先帝,数十年后的今日,大明正德皇帝终于向京师城外迈出了第一步。
或许连朱厚照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步对整个大明的百年历史有着怎样的意义,对大明未来的国运有着怎样的影响。
德胜门原为京师的北垣西侧门,元朝时名为“健德门”,洪武元年,元帅徐达率军攻入曾经的元大都,改健德门为德胜门,取意“以德取胜”,此后凡遇战事,大明军队皆由德胜门出城,由安定门班师,只因德胜门位属京师北城门,北方按星宿属玄武,玄武主刀兵。
京师百姓万众瞩目之下,天子仪仗出了德胜门,内阁三位大学士和朝中群臣齐来相送,李东阳代群臣敬了朱厚照三杯酒,礼部尚书张升在事先摆好的香案前念了一篇不知所云的祭天辞章,念完后将辞章掷进铜鼎里烧为灰烬,算是给老天爷发了快递,繁琐的出征仪式全部完毕时,天已近午了。
朱厚照今日的耐心格外好,竟破天荒对礼部的各种繁琐仪式没有反对,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非常配合地随着礼部官员的操纵,一板一眼地祭拜天地,宣念诏书檄文,最后还当着三军的面做了一件很封建迷信的事情,那就是出征前的扶乩请老天爷给个提示,天子亲征此战是凶是吉。
道录司特意从龙虎山请来的嫡传道宗张道人穿着阴阳八卦服,游走于神台上神神叨叨许久,一柄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最后两眼猛然一瞪,也不知他用什么法子跟老天爷取得了联系,一张画满了桃符的黄表纸从天而降,张道人迅速扫了黄纸一眼,然后一脸喜意大声宣布玉帝和各路仙君刚刚发来的贺电,此战大吉大利,王师必胜·于是三军将士欢声雷动,士气瞬间提至最高点。
同样披挂着轻铠的秦堪斜眼看了一眼喜不自胜的朱厚照,嘴角勾了勾。
别人都可以笑,不知他朱厚照为什么笑得出·号称上天之子的皇帝也不能说跟老天爷联系就联系,一个穷道士反倒随随便便联系上了,还得通过他来传达你名义上的老爹的话,换了秦堪是皇帝,第一件事就该把这张道人弄死,拿他来祭旗,少了中间人不打紧·大不了以后不跟老爹联系便是······
冗长繁琐的出征仪式完毕,在大臣们或真或假的恭祝凯旋声里,朱厚照率领大军往南行去。
这次出征动用的是京营人马·一共两万人,朱厚照为主帅,保国公朱晖和宁国公秦堪副之,麾下还有六名开国侯勋贵负责统领兵马,随军的文官除了书记主簿以及四名监察御史外,还有一名中书舍人,负责记录皇帝出征时的一言一行,以供后人敬仰,当然·这一仗若打输了,中书舍人记录下来的东西便是可供千古贻笑的笑柄了。
若真出现战事不利大厦将倾的战况,秦堪决定向朱厚照谏言·第一件事先把这个中书舍人干掉,面子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皇帝的面子…···
大军前行·京师之外风景如画,一路郁郁葱葱的树林,嶙峋奇异的山石,潺潺长流的溪水……都带给朱厚照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朱厚照骑在马上,扭过头看着京师那座雄伟的城池越来越远,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总算逃出那个囚禁朕十余年的牢笼了!哈哈!”
秦堪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答腔·旁边步步相随的中书舍人非常不识相地在纸上奋笔疾书,边书还边念叨:“上领军出京·甫出京师不到十里,上笑曰‘终脱牢笼,,实谓昏君昏言,呜呼哀哉······”
朱厚照欢愉无比的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一般,恨恨地盯着中书舍人,嘴唇嗫嚅几下,终究还是顾及皇帝脸面没说话。
朱厚照客气,秦堪可不会客气,随意摆了摆手:“来人,请中书舍人后军休息,以后由他监管后军粮草,粮草少了一粒米就把他杀掉杀掉……”
两名锦衣校尉上前,任中书舍人如何挣扎怒骂,不由分说便将他叉远。
朱厚照龙颜大悦,朝秦堪竖了竖拇指:“为朕分忧者,唯秦卿一人矣,干得好!”
秦堪谦虚笑道:“臣的本分而已。
看着官道两旁徐徐倒退的风景,朱厚照缓缓道:“秦堪,朕真的出京了,真的御驾亲征了···…该不会是做梦吧?朕直到现在好像仍置身于云雾中似的。”
“陛下,一切都是真的,所以陛下这次平宁王之战一定要好好打,不仅要打个大胜仗,而且要打得干脆漂亮,这样一来可以堵满朝文武的嘴,也给陛下将来第二次亲征攒下了资历。”
朱厚照重重点头:“不错,这一仗朕必须要打赢,而且要赢得漂亮!否则朕以后恐怕再无机会出京,只能老死在皇宫或豹房里了。”
秦堪沉默片刻,有些忧虑地道:“陛下,只不知江西如今战况如何,臣现在最担心的是,万一汀赣巡抚王守仁太厉害,在王师到来之前便一口气把朱宸濠叛乱给灭了,陛下再至江西却只能打扫战场,这事若传回京师,恐怕会被满朝大臣活活笑死…···”
朱厚照猛地一激灵,浑身一颤差点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朱厚照的脸色有些发白,重重道:“朕是去平定叛乱的,不是去捡战场上的破烂,万一王守仁已经把朱宸濠灭了,教朕情何以堪!费这么大的劲儿出京所为何来?秦堪,你赶紧派人传朕的旨意至九江,告诉王守仁……”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对朱宸濠客气点儿,别伤着他······唉,这话是不是有点混帐?”
“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