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的白巾,嘴里嗯嗯啊啊哼着小调儿,身后却不远不近缀着数十名神情紧张的禁宫侍卫,一个店小二配上如此豪华阵容,令人神经错乱。
熟悉的西城小酒肆里,布衣钗裙的刘良女已摆开了摊子,眼下时辰尚早,酒肆里本无客人,今日一大早却已有一位华衣公子坐在里面。
华衣公子已与刘良女有过数面之缘,刘良女对他并不陌生,她知道这位公子与自家酒肆的小二朱寿是熟人,……或许朱寿也并不叫朱寿,月前朝廷平定宁王之乱,王师凯旋回朝,那位高高骑在马上,享受万众欢呼的少年威严天子,与她店里那个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见人便点头哈腰的店伙计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那日刘良女躲在欢呼的人群里,惊愕地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当今皇帝,那一夜,刘良女辗转无眠。
朱厚照走进酒肆时第一眼便看见坐在桌边独自喝酒的秦堪,于是眼睛一亮,贼兮兮地朝刘良女嘿嘿笑了两声,指着秦堪小声道:“姑娘,我有个熟客在那边,我去与他聊几句再来做活儿……”
刘良女朝秦堪的背影瞟了一眼,那日王师入城,这位华衣公子当时穿着蟒袍陪在圣驾一侧,显然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若换了寻常百姓女子,知悉朱厚照和秦堪身份的那一刻恐怕已磕头如捣蒜,然而刘良女的态度却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一介贫寒女子,靠自己的双手挣得温饱,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无畏亦无惧,哪怕贵如皇帝站在她面前,只要他说他是朱寿,她便当他是朱寿。
不得不说,朱厚照看女人的眼光确实比当皇帝强多了,他的一生吃喝玩乐谈恋爱,任哪一件事做出来都比当皇帝专业。
朱厚照嘿嘿笑着走到秦堪面前,道:“想喝什么,我请你。”
秦堪不假思索道:“我想喝烧刀子,越烈越好。”
朱厚照笑脸有点僵:“小店没有烧刀子。”
“好吧,我是个很随和的人,来一壶竹叶青也行。唐诗有云:‘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搭上二两猪头肉,味道想必是极好的。”
“没有竹叶青。”
“那就来一壶琥珀酒,唐诗又有云:‘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搭上二两猪头肉,味道亦是极好的。”
“没有琥珀酒。”
“那么,文君酒?唐诗还有云:‘始酌文君酒,新吹弄玉箫’,当然,酒后**这种事我们不提倡,但若搭上二两猪头肉还是极好的……”
朱厚照目光有些不善了:“小店没有文君酒!”
“柏叶酒?”
“没有!”
“芳春酒?”
“没有!”
“桂酒,蜜酒,杜康酒?”
“也没有!”
秦堪索然叹息:“什么都没有居然敢开店,这世道怎么了……”
朱厚照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今儿是来砸场子的吧?”
秦堪眨眨眼:“猪头肉总有吧?”
“这个倒是有。”
秦堪笑了:“那就二两猪头肉,不要酒,其实我戒酒已半个月了。”
…………
…………
“昨日听宫里太监说,你在闹市被刺,瞧你的样子应该毫发无伤,刺客拿住了吗?”
“刺客自尽了,今日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为了缉拿刺客同党,锦衣卫昨日在京师闹出了一点动静……”秦堪有点心虚,他知道昨日闹的可不止“一点动静”。
“这个我已知道了,今日早朝那些大臣们正打算拿这事做借口针对你呢,造船出海违祖制在前,锦衣卫大索京师在后,这次大臣们可没打算放过你,幸好我天纵英才,猜到他们会有什么反应,索性将朝会停了,让他们想告状都找不着地方。”
秦堪拱拱手:“多谢陛下为臣周全一二。”
朱厚照得意地笑了笑,随即脸色微沉下来:“秦堪,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件事从根子上来说,还是造船出海一事,我顶多只能拖住半个月,明年上元节一过,皇宫恢复朝会,你若还想不出法子把这件事妥当处置,恐怕新年的第一次朝会会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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