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
镇南王的话传到碧霄堂时,正在东次间里的南宫玥也有些傻眼了,手上的绣活差点没拿稳。
父王还真是想的出来!
娶妻有娶妻的规矩,即不是冲喜,也不是纳妾,一顶小轿抬进门那可就是妻不妻,妾不妾了,安三姑娘就算是嫁进了王府,只凭这一点,以后怕也是为人诟病,被人轻视。
安家费尽心机想在安知画过门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也是他们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是啊,世子妃。”鹊儿笑眯眯地说道,“王爷刚才把卫侧妃叫了过去,让她明日去安府下聘。”鹊儿笑得更欢,心里觉得王爷还真是难得又靠谱了一回,这件事办得让人痛快极了。
南宫玥应了一声,就把安知画的事抛诸脑后,不想为这些不相干人的人费什么心神,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
想着,南宫玥的嘴角不由勾起,俯首朝手中才绣了一半的绣活看去。
这是一方靛蓝色的小肚兜,上面绣着一个白胖的男娃娃,手里抱着一尾大鲤鱼,娃娃的圆脸和藕节般的胳膊已经绣好了,看来憨态可人。
鹊儿凑过来,赞道:“世子妃,您这幅‘年年有余’绣得可真好。”娃娃抱着鲤鱼预示着年年有余,看着吉利又喜庆。
说来惭愧,这一屋子的丫鬟在绣活上没一个人比得上世子妃……不过,人各有所长是不是?鹊儿在心中安慰自己。
“世子妃,”百卉却是煞风景地提醒道,“已经半个时辰了。”
南宫玥有孕在身,不可过于操劳,因此萧奕说了,每天只准南宫玥做一个时辰绣活,每做半个时辰还要休息一炷香时间。
其实按照萧奕的意思,像绣婴儿肚兜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南宫玥动手,让丫鬟们去做就是了,可是南宫玥念着腹中的孩子非要自己动手,只好像现在这样每天紧着时间绣一点、缝一点……
饶是这样,十来日过去,积水成河,她还是出了点成果,一套适合男孩的小肚兜和小衣裳已经快要完成了。
“等做完了这套,我再来做一套紫色,你们说绣什么图案好?”南宫玥满意地轻抚着靛蓝色的小肚兜,然后放到了一边的绣篮里。
画眉想了想后道:“世子妃,绣个金锁怎么样?寓意好,长命百岁。”而且,金锁绣起来又简单,世子妃也就不用太过费眼费神。
南宫玥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笑着抚掌道:“金锁好,而且男孩、女孩都适合。”她一边说,一边心里琢磨着:一套靛蓝色,再一套紫色,加上萧霏手头正在做的一套碧色衣裳,有了这三套,万一这腹中的真的是个男孩子,也好歹是有衣裳穿了。
南宫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注意到画眉的面色僵了一瞬,与一旁的鹊儿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想着内室中的一个樟木箱子里装了小半箱子粉嫩嫩的小衣裳,而可怜的小世孙到现在还没一身完整的衣裳……
两个丫鬟都同情起未来的小世孙了,世子妃还好意思说世子爷只想着女儿,其实世子妃也是半斤八两吧?
有世子爷这样不省心、只想要女儿的爹,以后小世孙恐怕是要吃不少亏……
哎——
两个丫鬟皆是心底叹息,之后,就扶着南宫玥出去小花园散步了……
时光就在这种恬静而闲适的气氛中眨眼过去了一日,次日,便是镇南王府给安家下聘的日子。
既然镇南王发了话要一切从简,卫氏自然不会逆了他的意思,低调地把三十六抬聘礼送到了安家,王府的仪仗没有锣鼓,没有鞭炮,整个过程冷冷清清,竟是比那小户人家娶妻还要不如。
骆越城中的各府自然都在暗中观察着这桩婚事的进程,那些精明的夫人早就猜出镇南王的这位新夫人玩这么多花样就是想要给世子妃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下马威不成,自己却栽了个大跟头,还没进门就先把自己的脸面、架子全都丢尽了。不过,这到底是镇南王的婚事,其他人最多也只是在私下议论讥讽几句。
随着婚期一日日地临近,这桩婚事已经只等着送嫁妆和迎亲这两道最后的仪程了,与此同时,安家在兴安城的那些族人、亲朋好友、姻亲世交全都来了骆越城,其中也包括了安老太爷安品凌夫妇。
一时间,骆越城的安府来客络绎不绝,贺礼更像是流水似的送进了安府,来巴结,来道贺,来攀附,来结交……那门庭若市的热闹气氛总算让安子昂夫妇心头的郁结稍稍缓和了一些……
婚礼的前一日,也就是九月初十,安府的嫁妆浩浩荡荡地送到了王府。
然而世子妃南宫玥依然没有出现,正在孝期的萧霏也同样没有出来,只有周柔嘉带着萧容萱她们去迎了嫁妆,安府来送嫁妆的全福人只觉得没脸极了,可是面对的是镇南王府,自然是一声也不敢出。
按规矩,新娘子的嫁妆是要放在新房前的院子里给人观看的,看得人越多越热闹,这新娘子的脸面也就越大。安家不愧是南疆四大家族之一,安知画的嫁妆很是丰厚,足足有一百二十四抬,在院子里铺了一地,每一抬都是沉甸甸的,打开箱笼后,其中的金银玉器、衣裳首饰等等每一件都是华丽精致,看来价值不菲。
安府的人一个个都是抬头挺胸,等着别人惊叹的目光,谁知道来接嫁妆单子的罗嬷嬷竟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连她身后的那些丫鬟婆子也是目不斜视,看来见怪不怪。
全福人忍了又忍,最后趁着给新人铺床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找一个王府的小丫鬟问了几句,方才得知原来安家的嫁妆比起当年世子妃那可差远了。
听说世子妃的嫁妆有两份,一份是南宫家置办的,另一份是内务府按嫡公主的份例置办的,公主的嫁妆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很多稀罕的玩意儿全都是贡品,皇室以外的人就算有钱那也买不到……
小丫鬟虽没亲眼见过,但却是一副与有荣焉,全福人虚应了几声,象征性地铺了床,说了几句吉利话后,就急匆匆地回了安府,把事情一一禀明几位主子。
安知画越听面色越是难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气得通红,绞着帕子抱怨道:“欺人太甚……我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又不是去做妾的!”想到王府的聘礼才三十六抬,而自己的嫁妆又被人如此怠慢,安知画怒上心来,镇南王府实在是欺人太甚!
“啪——”
下一瞬,一个白色的茶杯朝她丢来,正好丢在了她的裙裾边,杯子里的茶水和碎瓷片飞溅开来,弄污了安知画粉色的裙裾。
“胡闹!”坐在上首的安品凌对着安知画怒斥道,若非安知画马上要出嫁,他早就把茶杯丢到她脸上了。
安品凌也没与安知画多说,不悦地看向了安子昂,斥道:“要不是你们做事不与我商量,怎会让安家落得如此没脸!”
安子昂腆着脸,赔笑道:“父亲,就算是王府那边再冷淡,等明日拜了堂后,画姐儿就是镇南王的正妻了。以后封了诰命,生了儿子,自然就站稳了脚跟……”
安大夫人也在一旁连声附和。
事有轻重缓急,对于安家而言,只要这婚事能成,就有了生路,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地筹谋……
安品凌终于面色稍缓,他沉吟片刻,然后又对安知画道:“画姐儿,有道是,‘老夫爱少妻’,你既然嫁给了王爷,就要用心讨王爷欢心,多对王爷撒撒娇,得了王爷的宠爱才是最要紧的,切不可再任性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的人,还有东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该如何行事,你可省得了?”
安知画咬了咬下唇,乖顺地应了一声。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往前走……
对安家而言,这是漫长的一夜。
终于,九月十一,婚礼的这一日终于在众人的瞩目中来临了。
这一日,南宫玥起了一个大早,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了一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她最近越来越嗜睡了,一边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画眉替她梳头,一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阿玥,”萧奕心疼地走到她身旁,挥手示意画眉退开,“你还是在碧霄堂歇着别去了。”不过是父王续弦,有什么大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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