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官语白回来后,先安抚西夜百姓、安置俘虏,再在都城颁布各种新政,都城的一切在官语白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那些西夜百姓也如往昔般日升而出日落而息,都城以南的诸城一日日地稳固安定了起来……
至于西夜王留下的妻妾子嗣,官语白下令把他们都送去东郊的行宫安顿,并布兵把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出行宫了。
官语白自少年时就征战沙场,若非性格坚毅,那些所见所闻足以令他性格大变。
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之辈。
如今西夜王已死,为难一些妇孺也并非大将之风,但放这些西夜王室亲眷自由显然也不可取,所以,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一种安顿方式。
西夜王的后妃中,唯一的例外是大裕和亲公主曲葭月,西夜已破,自然也不需要和亲公主了,官语白就吩咐把曲葭月遣送回大裕。
可是没想到官语白的这两道命令才刚下了没多久,就有小将面色古怪地跑来禀说,西夜王后宫的嫔妃在王后的带领下跪在了宫中,任南疆军的士兵怎么驱赶,她们都不肯离开。
那西夜王后更是口口声声地声称,她们生是宫中的人,死是宫中的鬼,决不离宫!
官语白只给了五个字:“随她们去吧。”
来禀告的小将傻眼了,谨慎地揣摩了一番安逸侯的意思后,就由着那些西夜女人跪着。
这一跪,她们就连跪了三日三夜,不曾起身。
这件事自然是惊动了宫中上下,也包括谢一峰。
对他而言,这也许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谢一峰心念一动,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一个青布包袱上,锐眸中闪过一道果决。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有所行动!
谢一峰拿起青布包袱,目露异彩地前往御书房求见官语白。
经由通传后,谢一峰便不疾不徐地挑帘进去了,心中有一分忐忑。这段时日,谢一峰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他本来以为凭借他和官语白当年在西疆的旧部情谊,以他领兵作战的能力,必然能在官语白的麾下建功立业,重新赢得官语白的信任。
可是他投效到官语白麾下已经数月了,直到现在,官语白还是没用他。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起初,他以为官语白是怕南疆军的其他将士忌惮,所以才不敢用他,可是从他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官语白确实是掌住了南疆军的大局,深受诸将的拥戴。
所以……
莫非是官语白到现在还因为西夜大王子之死对他有所不满,才故意这样晾着他?!
谢一峰心有不甘地握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一道锐芒。
本来,他是打算联合南疆军中的重将一起“劝”官语白黄袍加身,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这机会终于自己送上门来,他必须要把握住才行!
思忖间,谢一峰步入御书房中,里头除了官语白与小四主仆二人,司凛也在,他正随意地坐在窗槛上,形容悠然。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熏香味,让人闻之便精神一振。
“参见少将军。”谢一峰恭敬地抱拳行礼,忍不住瞥了司凛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也在。
御案后的官语白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来,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疲倦,淡淡道:“谢一峰,你找本侯有何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分疏离。
那一抹疏离让谢一峰最后仅有的一丝犹豫烟消云散,据他所知,司凛与官语白相识多年,亲如兄弟,就算是官家覆灭、官语白蒙冤入狱,司凛都是不离不弃,从旁协助,如今更随官语白远征西夜……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谢一峰在心里对自己说,深吸一口气,直视官语白的双眸,朗声道:“少将军,末将适才经过锦鳞宫,见那西夜王后与众妃嫔长跪不起,方才得知少将军打算遣她们出宫……少将军,请恕末将多嘴,此举恐怕不妥。”
见官语白面色平和,谢一峰继续道:“少将军,大裕中原礼教森严,然西夜不同,按照西夜自古以来的习俗,皆是‘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如今西夜国破,十二族分崩离析,对他们而言,眼前也不过三个选择,要么助那逃亡的二王子复辟,要么独立,要么就臣服于少将军……西夜上下谁人不知少将军的威名,可是当年西疆旧怨在前,这些西夜人就算有心臣服,也怕少将军与他们清算旧账,唯有少将军纳下这些后妃扩充后宫,西夜十二族方才会安心。少将军,这些西夜后妃虽然只是些残花败柳,但是为了大局,等西夜安定,少将军再随意把她们圈禁后宫,重纳美人就是。”
一旁的司凛本来在喝茶,听到谢一峰这一番话,差点没把茶给喷了出来。语白这旧部也太有才了!这么“绝妙”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司凛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劝道:“语白,谢副将一片好意,你可要好好斟酌啊!”
听司凛给自己打边鼓,谢一峰心中一阵激荡,心想:莫非司凛来西夜也有意这从龙之功?
谢一峰定了定神,恭敬地继续道:“少将军,西夜各族族长乃至两任西夜王皆是固守此旧习,有‘既往不咎’之意,唯有如此,西夜十二族才会甘心奉少将军为西夜新主。少将军如今‘独’守西夜,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末将实在不忍心少将军为‘他人’做嫁衣!”
他说得意味深长,话语中的“他人”分明指的就是萧奕,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等萧奕赶回了西夜,接受了这些西夜后妃,那么官语白辛辛苦苦打下这西夜恐怕就要落入萧奕手中了。
“少将军!”谢一峰扑通跪下,并解开了手中的包袱,将之高举头上道,“机会稍纵即逝,还请少将军深思啊!”
那包袱中,一件明黄色的衣袍赫然其上,在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下,那由金线的绣成的金龙仿佛会发光一般,无声地说着四个字——
黄袍加身。
这身龙袍是谢一峰西夜宫中找到的西夜王的御袍,只等着这一日献上,不需要再多的言语,它就可以把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委婉地透给官语白。
御书房里,静了一瞬,见官语白一直没有说话,谢一峰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又道:“以少将军之雄才伟略,何必屈于人下!如今少将军在军中声势正旺,一旦少将军登高一呼,必然一呼百应。届时,少将军再挥兵东征,拿下大裕,也好为大将军和我官家军弟兄报仇,末将愿为马前卒,誓为少将军效力……”
谢一峰越说越是热血沸腾,似乎看到了将来官语白东征的那一幕,可是等他抬眼时却见官语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对。
官语白见谢一峰噤声,淡淡地问道:“谢一峰,你可知何为‘烛影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