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也注意到,这些印章以闲章居多,很多是学术性的词语。细看之下,好像是论语中的摘句,看起来很有韵味,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所谓的没意义,那是指对于鉴定长卷没有什么帮助。因为除非是非常出名的闲章,不然很难通过闲章的字句知道印章主人是谁。起码王观没有这个本事,能从诸多闲章之中推测出印文的来历。
然而,钱老却若有所思,十分确信道:“长卷作者是谁,这个再慢慢研究,但是东西肯定是孔府的收藏无疑了。”
“嗯?”
王观一怔,忽然之间也反应过来。钱老这样说,不仅是由于长卷是在孔家村管事宅子房梁中找到,就确定与孔家有关。最主要是长卷之中的闲章,却是最好的佐证。
以论语摘句作为闲章,这应该说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是天下读书人万万千,由于审美情趣的不同,不可能人人都以论语为印文的。但是长卷之中的论语摘句这样集中,又考虑到东西是在孔村家发现,那么自然可以确定,长卷与孔府有密切的联系。
可以肯定,长卷肯定是孔家旧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人秘密收藏在房梁之中,然后一直没被取出来。直到遇上了王观,这才重见天日。
“而且,这不是唐画,应该是宋画。”
与此同时,钱老摸了摸长卷绢纸,再示意道:“唐绢和宋绢之间的差别,你也应该清楚,不必我多解释了。从绢质来看,还没到唐代的地步。”
王观连忙观察,立即表示赞同。这是由于唐代的绢粗而厚,有独梭。五代的绢粗如布,宋代的绢,就显得比较匀净。这是最简单的判断,也是断代的依据之一。
“宋画。”
适时,王观也沉吟起来:“宋代的时候,吴道子的真迹应该还有许多,名家大师临摹吴道子图画的人应该不少。”
“不,这不是临摹。”
然而,钱老却径直摇头:“这不是临摹的画,而是稿本。”
“什么?”
一瞬间,王观愣住了。稿本是什么,他肯定一清二楚。需要说明的是,稿本可不是草稿,而是定稿,就好像现代工程的设计蓝图一样,属于最后审定的图样。
不过,与蓝图相比,书画上的稿本,却是指壁画的图样。古人描绘壁画,肯定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乱画,也需要一定的图样参照,然后才参照图样仔细绘于墙壁上。
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稿本一般没有落款,因为严格来说,稿本只是图样,半成品。等到绘于墙壁上,才能算是成品。对于半成品的东西,就没有落款的必要了。
当然,也不可否认,稿本本身就是精妙的作品,非常具有观赏价值,所以一些人就仔细收藏起来,并且装裱成画。也就是说,这一幅长卷,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得来的。
在王观错愕之时,钱老忽然问道:“你在鲁省的时候,有没有到曲阜孔庙参观?”
“没有。”王观摇头道:“太忙了,没空过去。”
“可惜了。”钱老摇头道:“不然的话,你也应该知道这幅长卷的来历。”
“什么意思?”王观自然虚心求教起来。
“在曲阜孔庙之中,有一个圣迹殿。”钱老娓娓说道:“殿中有一百二十幅圣图,详细绘刻了孔子的生平事迹……”
“钱老是说。”王观眼睛一亮:“长卷就是殿中的绘刻的稿本?”
“不。”
钱老微笑摇头道:“圣迹殿中的绘刻,那是明代万历年间,巡按御史何出光主持修建的,孔庙原有反映孔子事迹的木刻图画,他建议改为石刻……”
“这是木刻图画的稿本?”王观的反应极快,立即猜测起来:“木刻图画是宋代的东西?”
“差不多了。”
钱老轻轻点头:“据专家学者研究,木刻与石刻应该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出入,所以你的猜测也没什么错误。”
“木刻图画的作者是谁?”王观把握住了关键:“或许说稿本是谁提供的?再让木雕工匠依葫芦画瓢刻上去……”
“作者是谁,真的不太好说。”钱老沉吟道:“不过,圣迹殿中的绘刻,除了孔子生平事迹以外,还有两幅并不是颂扬孔子的图画。”
“那是什么?”王观好奇追问起来。
钱老轻轻一笑,才慢声说道:“是汉高祖刘邦,以及宋真宗赵恒以太牢之礼,祭祀孔子的绘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