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痰盂里,道:“哀家保证,哀家绝对不让任何人动你们一根指头。”
什么亲人,都是垃圾!还不如这些奴才,跟着她忠心耿耿一路拼杀过来的奴才。她怎么可以弃这些人不管!
那些奴才们听见她这句话,神情更为悲伤了。姑姑忍不住放声痛哭。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太后是个坏人。可是在他们眼里,太后是个比任何人都要好的人。
太后做什么错事了吗?太后没有做什么错事。不过是为了皇位,把其他人赶尽杀绝,把一切阻挡在她和她儿子面前的人都统统杀了。这是每一个统治者都会做出来的事。不止是她太后一个。太后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竟是在这个时候把血缘关系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说起来真是可笑。她这个养子,可以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却是如此看重自己身上的血缘,想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
他亲娘是谁?不,她一辈子都会不告诉他的,不会!哪怕把这个秘密永远带进棺材里面。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剩下她一个了。只要她一死。
好。现在他要她死吗?那他就承担这一切吧。承担之前她一人所帮他承担下来的恐惧和不安。他会坐在那个谁都仰慕的位置上,却心里始终惶惶,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连到死都不会知道。
太后忽然一声长长的喘息声之后,两眼一翻,犹如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坠落在了榻上。
福禄宫里发出连串的尖叫,划破夜空。
皇宫里的动静,消息快的人,早就闻之在做准备了。
京师提督府
傅仲平背负双手,在堂内来回走动,他的脚步声,带着军人特有的稳重矫健,宛如一只随时出击的猛虎,此刻蓄势待发,满腔热血。
站在他旁边的姨娘,是上次与李敏在布庄见过面的那位。当看到傅仲平忽然袖管一甩,准备迎着门迈大步出去的时候,姨娘走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傅仲平一惊。
那个姨娘在他面前双膝扑通跪了下来,道:“大人,你不能不义!”
傅仲平被她这句话激的脸膛通红,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是,他知道,要是当初不是李敏对他伸出援手,他这会儿傅仲平已经被朝廷上的政敌摆平了,什么都不是了。
“大人,你想,你如此不义,被朝廷其他官员见着,倘若传到百姓中间,谁还能信得过大人?大人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大人是以情义笼络一帮兄弟的心,岂能做出违反大人做人根基的事?大人一旦连自己都背信弃义了,谁还愿意跟从大人?”姨娘一句一字铿锵有力地陈述。
这是他最宠的姨娘,只恨相逢甚晚,否则早已抬其为平妻。他知道,要不是为了他,她何必此刻现身来对他说这些话,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蓉儿起身吧。”傅仲平说,面色铁青,双拳握紧。
姨娘看着他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于是长跪在地上不起,说:“倘若大人不改变主意,妾身只好跪在这儿替老爷赎罪。”
“你懂什么!”傅仲平猛的冲她大吼大叫。
现在不是情和义的事。没错,皇帝现在没有颁布圣旨,没有下发军令,他是没有必要急于关闭城门。可是,如果他做了的话,提前于皇帝发布命令之前做了这一切的话,等于皇帝会事后感激他,对他加官晋爵。可以说,现在那些文武百官们,哪个不瞅着这个可以升官发财的机会。没有一个是傻子!他傅仲平不做这个事,照样有人做这个事!
姨娘仰着头,铮铮的眼睛看着他发怒的面孔:“妾身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不仁义的事不能做,宁愿自己吃亏,老爷不是向来都是愿意亏了自己益兄弟吗?对待恩人更理当如此。”
“哎——”傅仲平大叹一声,“你说的我都懂。可是,蓉儿,这事儿不是我吃亏不吃亏。现在问题是,他们要变成朝廷重犯了。我倘若把他们放跑了的话,皇帝不会治我的罪吗?府中老小,连你一起,一百多口的性命,都在这里了。”
姨娘不说话,面不变色地看着他。
傅仲平一声凝重:“蓉儿,我宠你,尊敬你,是知道你为人善良,正义,颇得我喜爱,让我众将敬重。可是,眼下这件事我真不能听你的。自古忠孝两难全。在作为皇上的臣子,或是对待恩人之间,我必然要有所抉择。”
姨娘嘴角挂起一丝嘲讽:“傅大人是指,在荣华富贵与贪生怕死之间做出抉择吗?”
“你!”
“大人!”堂外忽然一声急喊。
傅仲平转过头。只见马家父子匆匆穿过院子,来到他面前,一同抱拳跪下,说:“大人,请下达命令。”
“你们——”傅仲平一个吃惊。
姨娘站起了身,更是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这两个人。
要知道,那个时候要不是李敏,这两人是必定命丧黄泉的了。
“大人,我们两个知道,这是对恩人不义。可是我们都是皇上的臣子,大人更是,所以,绝对更不能做大逆不道的事,渎职的事。至于恩人,如果事后恩人将我们怀恨于心,我们定会给恩人一个交代。”马家父子语气决断,做好了把逃犯抓回来,并且在恩人面前谢罪的决心。
“你们!”傅仲平的眼眶里忽然一串水流涌动的模样。
姨娘则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几个。她不懂。这些男人怎么可以为了所谓的朝廷重责,把恩人置之不顾。
大义吗?
鬼屁大义。
李敏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可能变为逃犯的,分明是伤及到了皇帝的利益,皇帝才会想着对她下毒手。
回头一看,眼见傅仲平有了马家父子这番进言之后,心里的负担顿时去了一半,气势汹汹地扬手一挥,道:“驻守京师的九军即刻听令,关闭京师四道京门,从今刻起,任何人都不得进出京门。”
夜晚的京师,各个城门本来就是紧闭的。只是,现在傅仲平加了道命令,有通行证,都不能进出了。
命令发到各个京师城门的时候,南门,刚好一队车正欲穿过城门出发。
守城的官兵,接到提督府的命令,面色一沉,回头,对那个正欲打开城门放行的士兵说:“别开门!提督有命令下来,今晚不开门了!谁也不能进来,谁也不能出去!”
听见这话,要打开城门的士兵急急忙忙收回了手。
眼看到了节骨眼上了,竟然出不去京师。车队前面一个骑马的,俨然是头目的人,从马上下来,走到那个拿着提督府命令纸,可能是这里最大的军官面前,说:“官爷,你得放个行。”
“什么放行?都说不行了!提督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耳朵聋了吗?”
“官爷。”那个被军官喷了一脸唾沫的头目,不怒反笑,笑道,“你刚刚说是提督的命令是不是?”
“是!”
“那就对了。你再仔细瞧瞧,之前,我们给官爷的那张通行证,是不是提督亲发的?”
被对方这样一说,那个军官猛然一愣。低头,看着对方再次递上来的那张通行证。刚才因为没有提督急发下来的命令前,只是做例行检查,没有仔细看。京师夜晚进出城门的通行证五花八门,不是只有提督府可以发。一般也没有什么事,只要是京师衙门里签发的,都可以进出,没有发生过事儿。
现在,提督那边突然说是不准人进出了,肯定是防着谁外逃或是谁进来,按理说,也不关他们提督的事。主要防着的应该是其它衙门的人。毕竟,傅仲平平常,对于自己本人签发的通行证到了十分谨慎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的那种。
那个军官想到这儿,再看那通行证时,真的是傅仲平亲发的。
头目贴在了他耳边轻声说:“官爷,如果你糊里糊涂,只知道做不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可不行。你不能误了大人的大事啊。”
军官心头立马打了个戈登。
做部下的,最怕按部就班,做了反而是做错了,不知觉中坏了上司的大事。既然是由提督府亲发的,有傅仲平的亲手谕令,并且在这个时候出城门,恐怕真的是赶着去帮傅仲平做什么事的。
心里这样一犹豫,思量一番以后,军官点了头,说:“行,你们出去。你们这是最后一车。下不为例。”
“那就对了。”头目冲其咧开白亮亮的牙齿,“官爷只要想一想,其实刚才,我们都已经出城门了。官爷这也不叫做没有听从提督府命令。”
这话是没有错的。这车马队本来已经是在命令下达之前放行的了。
城门就此打开,车队从南门出去了。
八爷府,位于京师南门
朱璟手里拿着一卷书,一页一页,对着烛光慢慢翻看。
他派去李敏身边的小李子,自去了以后就没有消息回来。
这,有点不正常。
要不是了解李敏不会乱杀无辜的性子,他都快以为小李子失败了,是被李敏弄死了。
烛光落在他清秀的两条眉宇上,像是落下一层阴影。
屋外的院子里走廊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八哥在吗?”
“回十一爷,八爷在的,在书房。”府里的管家说。
听到这声,朱琪加快脚步,从屋外的走廊一拐弯,直冲书房,进门即着急地冲看书的朱璟说:“八哥,宫里的消息你知道不?”
手中的书卷慢慢挪开,朱璟露出那张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的容颜,慈爱地看着十一,关切地说:“十一弟,坐。”
朱琪没有心思坐,更没有心思坐在那里等着人家给自己倒茶,现在哪里是吃茶的时间,一手推开倒茶的管家,问:“八哥,你怎么想的?”
像是没有看见她脸上的那份焦急,朱璟扶起白袍,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吩咐管家去取来点心招待客人。
朱琪被他这个慢吞吞的动作都快急死了,叫:“八哥!”
“你从哪里来的?”朱璟终于发出了第一句声音。
“从十哥府里。”说起来,朱琪蛮郁闷的,她这是原本听说了老七府里有人生了重病,特意去老七府里探望,哪里知道走到半路遇到十爷,十爷对她说老七闭门不见客的,他这是从老七那里吃了闭门羹刚回来。所以,她就此被十爷拉去十爷府里吃茶了。
“七哥那里不见客。不知是怎么回事。然后,十哥让个人,去七哥府里打探。我本不让,说都是兄弟,何必把眼线插到兄弟府里。十哥说,那是关心七哥,不是给七哥添麻烦。好说歹说。反正我是阻止不了十哥,但是想着这事儿终究做的不厚道,所以,想来找八哥说说看。结果——”
朱璟给她倒了杯茶,打断她:“喝口水再说,看你嗓子哑的,在老十那儿不会连口水都没有喝吧?”
听到这话,朱琪更郁闷了:“八哥你不是不知道十哥的性子,他那个性子,反正和谁说话都是给人心头添堵似的。听他说话真是比什么都难受,哪能喝得下茶水。我也真是疯了,看不了七哥怎么不奔八哥这里来,结果被他拉到他府里去。陪他一块做了缺德事儿。”
“怎么?”朱璟闻言一笑,“他那里派不出好用的人,把你的福子拿去使唤了?”
朱琪愣眼,继而充满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八哥,你料事如神,没有什么瞒得住你的。”
“是啊,你福子打听了消息,回去把消息给你和老十一说,说完,老十马上把你赶走了,是不是?”
朱琪跳了起来,激动地说:“没错!八哥,你每句话都说的没错。你说这个老十可恨不可恨!用了我的人,利用完了,连顿饭都不请,我福子一颗银子都没有得赏,把我们主仆俩给赶出了门。”
朱璟微笑地听完她说话,指指她身后的椅子,说:“坐下再说吧,十一弟。”
自知失态的朱琪,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听说了,宫里让七哥做什么事了?宫里有人病了,对不对?”
“嗯。”朱琪道,“其实,我琢磨着,十哥可能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只是,他不确定,想利用我去打听。”
“那你配合他,打听清楚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窗户的缝隙儿,忽然钻进一丝冷风的样子。朱琪硬生生地感觉到寒战,脖子打了个抖儿,抬头看着朱璟。
见朱璟对自己笑着,那抹笑,却似乎不像以往任何时候,带了些残酷。
朱琪一口寒气哽在肺里,抽不出声音。
她八哥,早看出来了。
“哎。”看到她打哆嗦,朱璟反而有些不忍心的样子,嘴唇里叹出一丝,“十一弟不是个糊涂人。但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世间最怕多情种。这事儿,其实为兄应该早一些提醒十一弟的。”
朱琪脸蛋蓦然一红,突然变的小女儿娇态嗫嗫嚅嚅道:“八哥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在宫里,和太子爷相遇。都快让太子爷都起疑心了。你想想,护国公他们,能不早知道?上次在一枝香,你不也觉得他有些怪样了吗?”
朱琪的脸,从红一瞬间转为了白。
那回回来以后,她有一直在想,是不是他怀疑了,怀疑她的身份了。否则的话,她这几天怎么都不缠着他了,而是想着躲他一阵,以免被他发现。
八哥这样说的话,岂不是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知道她是女的了。
“十一弟。”朱璟一声,打断她的联想飞飞。
“八哥?”朱琪问。
“实不相瞒,反正,不用到明天,可能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朱琪的心在打鼓。
“护国公府空无一人。当然,皇上对此,是绝对不会承认的,绝对不会马上向天下公布的。”
“八哥是说他们要逃吗?”
“当然。”
“他们为什么要逃?”
“这个,你八哥也不太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再不逃,皇上可是要把他们抓起来全杀了。”
朱琪碰的一声,从站起又到坐下,一双眼睛变成傻了似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朱璟眼里划过一抹光,给她杯里再添满茶水,只等她缓过这阵气来,说:“十一弟,不要嫌我这个做八哥的话多,老话重提。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的臣子。皇上说什么,我们必是要做什么。无论儿子或是臣子的身份,都是注定我们必须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