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杜文浩真的傻眼了:“没有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升平捋着白胡神秘一笑:“这自然不是皇上的疏忽,依老朽拙见,这是皇上在试探于你!”
“啊?试探我?为何?”
“大人可知皇上让你巡医,所为何故?”
“让我各地传授医术啊。”
“没错,皇上是让你各地巡医疑难病症,切磋医术,宣扬皇恩。可是,大人巡医却不是按照这样做的呀,只怕有违上意。”
“不会吧?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医者学到先进的医术啊。”
“但朝中诸臣却不是这么想的哟。大人每到一地,挂牌授课,广招门徒,闹得沸沸扬扬,百姓都知道有个杜御医,给钱授徒,教的都是真本事。说到杜御医,纷纷翘拇指夸赞是个仁医。大人难道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吗?”
杜文浩甚是不解:“广收门徒,传播医术不好吗?”
“传播医术当然好!但不是用大人这样的办法。大人可知,近期谏官是如何进谏大人的吗?”
“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又说我什么了?哗众取宠?”
“嘿嘿,哗众取宠只是末节,大不了让人生厌而已。”
“那还能说我什么?借机敛财?”
沈升平笑了:“授徒收钱,天经地义,就算那些眼红的人,却也没办法直截了当责备你收钱,不过这会让他们找别的来说事。”
“除了这两样还能找我什么说事的?”杜文浩忿忿道:“莫非我说聚众造反?”
沈升平叹了口气:“若大人早能预料这个结果,应该就不会这样做了!”
杜文浩呼地站了起来:“还真说我聚众谋反啊?开班传授医术,如何能与聚众谋反扯上关系?这些人也太能扯了吧?”
沈升平微笑道:“换做旁人,这自然是牵强附会,但是大人你,就顺理成章了!”
“什么意思?”
“大人这提刑官是如何而来?”
“我抓住了白衣社首脑和骨干若干,皇上才任命我提点各路刑狱。”
“可老朽听说,朝廷不少谏官向朝廷进谏,说大人曾经救过白衣社静慈师太的命,他们还给你立了功德牌坊,你肯定与白衣社有勾连,甚至可能就是白衣社幕后指挥首领,原本皇上已经下令将你缉拿归案,送交刑部治罪的,后来因你立了此功,皇上才紧急召回抓捕的捕快。又任命你提点各路刑狱,但是,却不给你应有的品秩,也不给你配制相应佐官。”说到这里,沈升平把头凑了过,压低了声音道:“以老朽之见,这是皇上用你又疑心的缘故。”
“疑心什么?疑心我造反?”
“是!提刑官职权很大,一旦滥用,后果严重,所以才给了你职位,却没有配齐应当配备的佐官。大人本应该及早察觉此事的,却一直没有察觉,反而到处开门授课,扩大影响,此时皇上朝廷对你与白衣社的关系还有疑虑,大人应该低调巡医,提点刑狱,现在太过张扬了。老朽来之前,已经听说谏官又在进谏,拿你与白衣社的关系说事了,说你这样如此种种,利用巡医之便,大肆招收门徒,大有白衣社当年风范,这等收买人心,将来一旦谋反,登高振臂一呼,后果堪虑。”
杜文浩简直哭笑不得:“我传授医术也有错了!这简直是……!”
沈升平道:“仕途就是这样,打压别人是经常的事,不过大人不必担心,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如何补救?”杜文浩垂头丧气问。
“现在开始,与医者会诊疑难杂症是可以的。定点销售麻醉药也可以继续,但是,不要再开门召集培训这样大规模的授课了,培训女官、稳婆是积功德的好事,但也不要用大量培训的办法,减小规模,低调进行。”
“好吧,培训虽然赚钱不少,但也很累,既然会惹朝廷猜忌,那就不办就是。”
“嗯,大人的医术皇上已经有很深的印象,皇上之所以授予大人提刑之职,就是看中大人破案的本事,所以,巡医和提点刑狱两者还是要分分轻重,以提点刑狱为主,以巡医次之。集中在疑难病例和大人擅长的剖腹疗伤术二者之上就可以了。”
“好,听先生的!”
“上奏朝廷之事,大人无需担心,老朽会及时上报的。”
“好,听说这奏折很关键,一切仰仗先生了。”
“这件事大人放心交给老朽就行了。”
杜文浩点点头:“以前我提点刑狱也就做做样子,把卷宗拿来翻看一下,说没问题就完了,现在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就从这静江府乐平县开始提点刑狱。”
“好的。”
杜文浩吩咐把庞雨琴等众人都叫来了,给他们介绍了沈升平。相互见礼。接着,又把廖知府和张天宁叫来,介绍了自己的师爷。让两人派人将各自府县的近两年的刑案都调来复查,两人急忙答应了,派专人去取了送来。
有了沈师爷,杜文浩顿时轻松了很多,杨堤风光迷人,他决定在这多呆几天。
第二天,他带着众女出游杨堤,廖知府和张知县自然随同陪游。而沈师爷留下复查刑案。这一天玩得很开心,直到傍晚才回到竹楼。
沈师爷将一叠卷宗放在杜文浩面前,捋着白胡须道:“大人,这几件案子有些问题。或轻罪重判,或重罪轻判,或罚不当罪。老朽已经提出相应整改之策。请大人定夺。”
杜文浩拿过翻看了一遍,沈师爷的批语呈词言简意赅,切中紧要。后面还附有宋刑统的相关规定,让人一目了然。看完之后,觉得提出的问题和解决方案都恰到好处,当即点头道:“很好,等一会将知府和知县叫来,让他们重审这些案子,作出改判。并将结果报我。”
“好的。”沈师爷将另一册递给杜文浩:“大人,这件案子涉及庸医误伤人罪,卑职于医一道不甚了了,不知是否妥当,请大人细察。”
杜文浩拿过结案呈词,细细看了一遍。这案子是乐平县初审,由于判决徒刑,上报静江府核准的。
案情比较简单。某女患病,气逆,晚上睡不着,咳吐粘痰,舌质绛,喉咙干,神智昏聩说胡话,别人说话也听不见。求治乐平县某医馆姓谢的大夫。谢大夫下方用药治了一段时间,这女子突然病情加重,最后四肢抽搐而死。
女家是当地的大地主,把谢大夫告到了衙门。张知县升堂传讯谢大夫,这谢大夫到堂之后,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的用方不仅治不好病,反而把人治死。张知县认为他用方太过随便,没有仔细查清证象就乱下方治疗,所以把人治死了,定为庸医误伤人罪,杖五十,徒五年。赔苦主烧埋银二十两。
卷宗材料很薄,讯问笔录也很简单,加上记录的书记不懂医,问得莫名其妙,记录也有些想当然。所以杜文浩反复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杜文浩问道:“你觉得这案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沈升平道:“《宋刑统》二十六卷《杂律》有云:‘诸医为人合药及题疏、针刺、误不如本方,杀人者,徒两年半’。此案既定庸医误杀人罪,处刑却不依律为两年半以内量刑。最主要的是,庸医杀人罪者,是医者合药及题疏、针刺的时候,‘误不如本方’,而此案究竟何证还不清楚,该用何方也不知道,所以老朽觉得,此案断定‘误不如本方’,似乎有些牵强。所以抽取出来,请大人审阅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