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发难也敌不过这许多人,就算要反水,也得等到城门开启,王仁恭的部下杀出来,再做此事不迟。他心里暗自嘀咕:乐郎君,莫怪宋宝对不起你。我们这些人所求的无非一条活路,自然只为赢家效忠。若是你能胜王仁恭,我们自然为你效力。若你不是他对手,我们改
换门庭也是应有之义。
宋宝的视线在家眷的脸上扫过,发现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慌乱,尤其是自徐家闾一路跟随而来的老弱妇孺神情竟连一个落泪的都没有。说起来都是边地百姓,论胆量谁也不比谁差多少。随同刘武周而来的妇孺已经哭天抢地不知所措,徐家闾的女人却不哭不闹。有一些家眷刚说几句,就被韩大娘几声斥骂
立刻不再言语。众人紧盯着城头不放,莫非他们真相信自家乐郎君是天神下凡,王仁恭摆出这等阵仗,还能让他杀上城头?
随后宋宝的眼神便与老族长罗敦的眼神撞在一处,宋宝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连忙把头转过去不敢和罗敦对视。自云中向南商关一路行来,罗敦的气色始终不好。纵然徐乐等人省出口粮,让老人可以吃饱,甚至想方设法为老人寻觅些肉食,依旧于事无补。宋宝看得明白,老罗敦的
阳寿将尽,这副身子骨已经支撑不了几天。平日里话越来越少,说话有气无力眼神也黯淡浑浊,便是管理家眷这种小事,也多靠韩大娘出力,罗敦已经很少过问。可是此时,罗敦的双眼之中精光四射,眼神中似乎
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焰,让人不敢直视!就在宋宝转过头去的同时,只听老罗敦大声呼喝道:“都别哭了!哭瞎你们的眼睛,也哭不出一条活路。这边地的生路从来都是靠弓刀拼出来,而不是求出来的!你们听!
城里还在击鼓喊杀,证明刘鹰击、乐郎君他们都还活着。有血性的就随我杀进关里,把人救出来!就算是死,也要把这南商关撞开!”他语气铿锵有力声如雷鸣,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语气中更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下意识生出服从之意。能带着梁亥特部落在塞上那等险恶环境中讨生活,让
部落富庶的老族长,又岂是等闲之辈!
一名恒安军将道:“我们是恒安鹰扬府军将,为何要听你这胡人的话?”
罗敦一声冷哼:“梁亥特的儿郎,告诉他为何要听我的话!”
一声弓弦松动声传来,随后便是一声惨叫。梁亥特部男儿以猎狐牟利,个个都是第一等的射手。这一箭正中军将左眼,利箭贯脑而出,顿时结果了其性命。不容其他军将拔出兵器反抗,罗敦高喝道:“刘鹰击正在关内等着我们救命,这时候谁拦着攻城,谁就是奸细!不管你们是兵是民,只要想活命,想吃饭,就随我杀进南商
关去!”
“打进南商关!斩了王仁恭!”
陈凤坡这时忽然扯开喉咙大吼了一声,那些不知所措的恒安军民伴随着这一声大吼,也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随着陈凤坡大吼道:
“打进南商关!”人潮伴随着声浪,如同决堤洪水一般向着南商关奔涌而去。那些用来阻断道路的鹿砦眨眼间就被撞得粉碎。守在鹿砦后的官兵丢下刀枪,扔下旗帜,向着四下逃散,旋即
被人海所吞没。
宋宝朝身边几个手下看了一眼,众人也和宋宝一样目瞪口呆。
入娘的,这病得快要死的老罗敦,竟然还是这么烈的性子!
众人只是看着宋宝。
宋宝心一横:“入娘的,还看什么看?跟着走就是!”众人催动着坐骑,跟着恒安军民向南商关涌去,这些人命能否撞得开南商关并无把握,但是跟着大队走总是无错。要是能抢破南商关,自然会寻到一条生路,总好过堵死
在这山道之中。
若是抢不破南商关,到时候王仁恭总不能将这几万军民全杀了,这王仁恭还需要人为他卖命。那时投降,入娘的也总能活出一条命来!
人潮之中,宋宝心思纷乱,不自觉的就望向城头。
王仁恭伞盖仍然矗立不摇。
在这一瞬间,宋宝突然想及徐乐。这个太过锋锐的少年,到底能不能在这万死之中,杀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