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将干尸收入匣中,负于背上,又搜寻了数日,仍然不见郭传鳞的踪影。
恰在这时,河朔羊氏惨遭灭门的消息传遍中原,胡人的铁蹄踏破河北三镇,兵锋直指天京城,一时间朝廷震惊,天下大乱。天子梁元昊素来体弱,这一惊非同不小,急火攻心,以至于半身不遂,口舌歪斜,竟一病不起。中书令魏国祥力排众议,护送天子前往扬州,留枢密使闻达辅佐储君梁治平镇守京师,梁治平暗暗叫苦,坐立不安,急召明里暗里各路力量入京勤王,华山派亦在征召之列。
厉轼骤闻此变,沉吟良久,不再纠缠于郭传鳞一事,匆匆返回华山主持大局。
从魂魄消散的一刻起,郭传鳞业已亡故,在他身体里醒来的,是魏十七留下的一缕神念。对这具凡人的身体而言,上境之人一缕神念也太过强大,原本承受不起,幸好郭传鳞心窍中伏了一点深渊血气,吞噬妖物血肉精元,反哺肉身,将一具渡世宝笩锤炼的颇为坚实,“元阴尸鬼”杜微又近在咫尺,被他一口吸去全身精元,才勉强扛
过了夺舍的第一关,不至于当即崩散。
饶是如此,这具肉身亦跟死了差不多,脏腑筋骨俱被神念重创,随水流载沉载浮,一泻千里,被乱石划得遍体鳞伤,魏十七只希望不至撞破了脑袋,脑浆迸流,没个修补处。
虽然只得一缕神念,寄居于凡人的身体中,全无修为可言,但魏十七觉得心性活泼了很多,不像在天庭为帝时那般死气沉沉,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老鸦岭枯藤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一切又重头来过,这感觉很好!
磕磕碰碰,顺水漂流许久,衣衫忽被一块凸起的尖石挂住,魏十七略微松了口气,凝神内察,肉身伤势糜烂,惨不忍睹,没有一丝力气,连手指都挪动不了分毫,此刻若冒出一条鼍龙之类的凶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吃掉。
他沉吟片刻,正待唤动心窍中那一点深渊血气,先摆脱这不上不下的窘境再说,忽听得上游脚步凌乱,不时响起刀剑相交声,一人边招架边逃,渐渐退至水边,声嘶力竭叫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魏十七略加思索,顿记起一人,落雁峰,合川谷,周轲的记名弟子羊护。
又听得一汉子狞笑道:“要干什么?老子告诉你,乖乖跪下求饶,有什么细软财物,趁早拿出来,省得千刀万剐吃足苦头!”
羊护牙齿打颤,断断续续道:“我是……华山派的弟子,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那汉子啐道:“呸,老子早就打听清楚,记名弟子,还敢说自己是华山派的!告诉你,河朔羊氏勾结东海派妖女,引胡人南下,满门覆灭,你就是一条丧家野狗,死了也没人收尸!”
羊护几近于绝望,抡起长剑乱砍乱刺,没过几招,便被对方刺中要害,脚下一滑跌进水中,被急流卷往下游。脏腑破裂,胁下血如泉涌,他呛了几口水,昏头昏脑,挥动手臂乱抓,说巧不巧,一把拽住魏十七的胳膊,将他重又扯落水中,打着旋漂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