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郑若曾一拍脑门,不禁苦笑道:“那潘中丞此行,还真是要多带些槟榔顺气丸了。”
潘季驯是嘉靖四十四年,首任河道总理的。当时朝廷可能觉得他还嫩了点,只命他辅助工部尚书朱衡治黄。
两人都是难得的清正廉明,勇于任事的好官,但都过于刚强耿介,固执己见,很快就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潘季驯想要恢复黄河故道,一劳永逸。
朱衡却认为,与其花费数百万银两、驱使数十万役夫,于狂涛巨浸之中浚河挖泥、恢复故道,不如就在黄河南岸修筑堤防,防止黄河水再向南奔溃。同时在黄河北岸,留出沛县以北数百里地区,形成一个天然滞洪区,以保证漕运的畅通。
朱衡是老前辈,官阶和威望都比潘季驯高,最后还是采取了他的方案。虽然保住了当年的漕运,但潘季驯却痛心疾首,上疏直斥‘南岸分流,北岸筑堤’之举,不过是陈陈相因、敷衍苟且。
虽然可以暂保漕运,但只能让黄淮的河道愈发脆弱,年年修、年年决,直到无可救药。造成的花费和损失,必将数倍于恢复故道!
当时朱衡正享受满朝赞誉,忽然让自己的副手如此背刺,大感下不来台。于是深恨潘季驯,马上指使人弹劾他好大喜功、督河时随意体罚民夫等等。
好在,或者说不幸,潘母忽然去世,潘季驯丁忧回籍,才躲过了这一场。
如今,朱衡刚回工部,老潘又被起复回京,真叫个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以为光他俩顶牛就完事了?”徐胖子往椅背上一靠,脚丫子搭在老伴的椅子扶手上,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道:
“还有现任的河道总督翁大立呢。他也跟朱镇山意见相左,一直嚷嚷着想要开泇河。等这三位水神凑一起,光喷就完事儿了,还干什么活?”
“这他娘的是谁的安排?”吴承恩一阵哭笑不得道:“治河治淮治漕搅在一起,本就复杂无比,政出多头这事儿就更没法干了。”
“还能有谁,李春芳呗。”徐渭是百般看不上如今的内阁首辅。他曾在对方府上做客卿,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这软蛋一点责任不敢担。以为把治河的高手集合在一起,就能把河治好了?连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都不懂!”
“至少,他自己就没责任了嘛。”赵公子这几个月,在爷爷的悉心教导下,掌握了许多无用的官场知识。
“那是,老夫已经把所有能人都派上去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嘛。”郑若曾嗤笑起来,彻底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正事儿上。
“公子,老夫明日想随你一同启程。”
“哦?”赵昊微感为难道:“有两位公子同行就足够了吧。海上颠簸,开阳先生身体又不好。”
他记得郑若曾好像活不了几年了,怎敢冒这个险。
“唉,公子放心,区区十天航程而已。万院长给我调理了半年,老朽已是沉疴尽去,身子骨比前些年健壮多了。”郑若曾忙道:“有很多东西,是海运图说上没有记载的,我得亲自陪你走一趟,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郑若曾一双老眼中,射出坚定的光,只听他缓缓道:“这辈子不能再出一次海,老朽死不瞑目。”
赵昊实在拗不过郑若曾,只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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