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吧。小呈,由它去吧。”琴袖避到纱帘之中,望着帘外那只飞舞不倦的蛾子,也竟觉得可爱起来:它也知道冷,也知道要来房中取暖,可是人若是心冷了,可有一把火可取暖么?
蓦地,她可惜起那被烛火烧掉的陆尚的信,四顾茫茫,信中写了什么,她似乎又忘得干干净净了。
次日一早,皇后宫里倒是收到一束菊花。这菊花血一般的颜色,看了让人不舒服。
彤飞见瓶中如此景色,立马叫来几个大的侍女问道:“这是谁插的花?这样的颜色,怎么能供在娘娘跟前?”
妆碧、点红都摇头说不知道,凝香道了一句:“这似乎是早上冯直公公抱过来的。”彤飞便去找冯直。
冯直乃是皇后宫中九品长随,彤飞虽是一等侍女,却因宫女没有品阶压不过他,只能好声问道:“冯公公,这菊花是怎么回事?”
冯直看了一眼菊花,一拍脑袋道:“瞧我,一早忘记说了。这是今儿早上理王爷叫送来的。王爷说他阿姨喜欢这种花,叫娘娘务必想法子送给刘选侍。”
“刘选侍乃是禁足宫嫔,怎么能送进去呢。”彤飞心想,若是被他人所知,岂不是坏事么?
“娘娘开恩,总不至于送朵花儿都不成吧。”
“那也不成!”彤飞抱着两瓶子花,正色道,“我这就叫人把花扔了。反正理王又不知怎么,劳公公派人跟理王说一声,就说花送到了,放心就是。”
冯直应了一声,便派人去说了。
彤飞转身便走,又悄悄把这两瓶花送到皇后的寝殿。
此刻,皇后方在凝思殿与女官们商议中秋节的事。彤飞入了凝思殿内,朝皇后望了望。因是日常行事,皇后只着了明黄色的袄裙,梳着一个狄髻,看着倒很明快。
“李尚食,这中秋节又不赐宴,怎么花的银子比去年重阳节的钱还多呢?”
李尚食瞧了一眼谢尚宫,谢尚宫弓着身子给李尚食使了一个凌厉的颜色,李尚食便道:“皇后娘娘,今年直隶丰收,圣心喜悦,故命中秋节大办灯会,又要大办夜宴以庆丰年。是故多花了一些银子。”
皇后翻着账本,神色一凛:“豆腐用了一千六百斤,本宫瞧前几年账本,这些豆腐也不过七八两银子罢了,你们报了二十两;彩纸两万四千六百张,内造纸再贵也不过一百多两银子,你们竟报了三百两。再者柏子仁要二百斤、桂花要一千四百斤,旧年烂在仓的不知有多少,今年收来的桂花不够用?宫里桂花树那么多,不够了叫人去上林苑收去,何必从外面买?动辄又是几十几百两的,内库都成了你们开的了?”
李尚食听后并无惧色,仍笑道:“今年涨价了。”
皇后冷笑一声:“六月六开坛造酱,你们说今年白面涨价,一斤涨了五文钱,六千斤白面便多花了三十多两银子,可去年用的酱还没用完,今年便又新制许多,难不成积年下来都烂在缸里不成?”
谢尚宫笑道:“奴婢等岂敢欺瞒娘娘,只是纯妃娘娘昨儿已把账本看过,说是可以,下头宫人也都巴巴儿等着放羊酒③的,这会子若是这也减了那也删了,恐怕合宫抱怨。”
正在掰扯不清之时,彤飞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皇后看彤飞似乎有话要说,便命女官们分别屏退了,只留彤飞一个。
“怎么了?看你神色。”皇后看着账本,蹙着眉头。
“叨扰娘娘了,只是今儿早上倒有一件新鲜事儿呢。”彤飞笑着行礼,皇后免礼问话:“什么新鲜事?”皇后放下账本,直看着彤飞。
“今儿早上,理王爷托人给娘娘两瓶菊花,说是刘选侍爱看,望娘娘垂怜,想法子带给刘选侍。”
“谁收的花?”皇后颜色一正问道。
“长随冯直。”
皇后听后摇摇头:“他不是个可靠之人,不能给别人知道,把花扔了吧。”
彤飞又行了一礼:“奴婢想着,理王爷难得一点儿孝心,母子三年不见,本来就十分想念的。娘娘不如成全了理王帮他一把。奴婢当着冯直的面儿说要把花扔了,实则把花偷偷放在娘娘寝殿了。”
皇后忽然换了一个坐姿,蹙着眉头嘴中轻“嘶”了一声道:“你倒是周全。只是本宫有些好奇,这个理王怎么想到让我转交呢?”
“许是有人从旁指点罢了。”彤飞道。
“不对,不会。”皇后轻轻摇了摇头,那流水一般的衣衫泄在明镜一般的琉璃砖上,“理王周围都是些无能宵小之辈,断断只会哄他送花,实则必然不送。若要真送到我宫里,是他拿定了主意了。”
“娘娘的意思是……”
“有的人是傻,有的人是不得不傻。”皇后狡黠的一笑,“本宫倒看不清理王是哪一种了,你姑且收着,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花儿送去吧。若是刘选侍有什么话,你叫人细细听取,抽空说给理王听吧。”
彤飞道了声“是”,低头缓缓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