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出来送驾。
辇驾刚起,纯妃拉着韦贵人的手道:“皇上怎么走了?”
韦贵人便把今日之事,都告诉了纯妃,纯妃把韦贵人的手牢牢攥在手心里道:“姐姐都亏了妹妹才能保全。”
韦贵人忙说言重,二人相依回宫,又密语两三句,分别而去。
今上辇驾已近了乾清宫,今上忽然对郑端说:“去皇后宫里。”
郑端道:“皇上才去了韦贵人宫里,又忽然去皇后娘娘宫里,明日六宫上下都知道了,韦贵人会脸上无光的。”
今上冷笑道:“她是不是脸上无光,与朕何干,朕即刻就要见皇后。”
郑端不敢逆旨,便喝令辇驾往皇后宫里去,皇后此刻已经歇下了,听见外头有动静,凝香慌慌张张跑来呼唤,皇后才扎挣起来问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鲁尚宫就是不在,若在一定拿你去打屁股了。”
凝香道:“娘娘,不是奴婢失礼,是皇上来了!”
皇后一听,赶忙披上衣服预备接驾,今上銮舆甚是匆忙,还没等皇后衣冠齐整,皇上已经驾到了。
“妾恭迎皇上,皇上圣安。”
皇后不及行礼毕,今上就把她扶起来问道:“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想来听听皇后的意见。”
皇后便道:“抱厦不是言话之处,皇上且请内坐。”
于是吩咐人上茶及点心,又将左右之人尽量支远一些,在内室御榻上铺了一条毯子,摆了一面凭几,今上上了榻与皇后对坐,又先饮了茶,用了一枚花煎饼。皇后又见皇上夜晚起坐说话,悄悄火者去厨房做夜宵来。
今上乃问:“郭在象已经罢相,朕早已派锦衣卫暗查清楚,此人累年以来贪赃枉法之事极多,皇后以为该怎么办他呢?”
此是朝廷大事,皇后本不该过问,但今上忽然提起,她亦不得不小心作答,以免落人口实,于是摇头道:“妾不必说,皇上也自有处置的办法。”
今上道:“你话是正理,但朕以为,不办,纵了他,办了,惹出事。”
此事,皇后岂能不知?若是办了郭在象,朝廷里多少官员和他有瓜葛?他们必是惶惶不安,或亦抱团结党,互相通气,一人有难四方来援,届时朝政必然弄得更乱。可是不办郭在象,难道任由这个大贪官安老于家不成?
“究其根本,是朕锐意于武事,耽误文治,致使国库空虚,民力枯竭、朝臣埋怨、又未曾留意子孙所致。”今上其实看得很透,也说到了根本。
论今上功业,亦不得不说是一代雄主,开边万里,又屡击鞑靼、瓦剌,巩固江山。然而民本动摇、钱粮虚耗、朝臣埋怨、结党营私,几个儿子又互相明争暗斗,使其愈发有年老迟暮之感。江鸾在时,威望甚高,借着他这根拐杖,今上压服朝臣,天下大事一日能决。
可如今这个首辅郑器远是个木讷的老学究,处事低调但不够圆滑,威望亦远不如江鸾,比不得江鸾与今上二人相得益彰之美。
办与不办虽在一念之间,可若是走错了一步棋,恐怕朝廷又要陷于动荡之中。
“可是瓦剌和鞑靼不得不打,为了朕子孙的江山,不把这两个边乱之源连根拔除,朕心一日不能安。可也因为这个,若是朕又在朝廷里责罚大臣,将郭在象余党也连根拔起,恐怕朝廷大乱,朕也不能专注于武事了。”
皇后听今上这一番话,不禁低头叹息:真是颇为无奈,说是说一国之君、执掌政柄。可今上在这巍巍皇都,说破了也不过日复一日坐困愁城罢了。
皇后听亲近人说:户部现下已经发不出余钱来了,可今上还想再兴兵征讨瓦剌,直刺王庭,连修几座王府的款目都已经左支右绌,此刻大举查办大臣,恐怕并不是时机。
皇后不言,只叫人取来纸笔写了四个字给今上。
今上细细一看:清浊相抗。
黄河水清,用之以利民;黄河水浊,用之以利君。郭在象可以办,但是办了他一个便罢了,其他人一概不要追究。
皇后的意思已囊括在这四字之中了。
今上却道:“你知道纯妃和太子还有郭在象之间的关系么?”
这话把皇后着实吓了一吓,她没想到今上会直接挑明了这话说给她听。她不能回答,只能点头示意。
“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朕岂能不知?宋哲宗废了孟皇后岂是因为巫蛊?因为太皇太后高氏不喜欢宋哲宗搞新法,而孟皇后是高氏选的,所以宋哲宗本来就不喜欢孟皇后。宰相章惇又支持新法,刘婕妤想整死皇后,宰相岂能不乐意?二人一拍即合,废了孟氏。朕就是怕外朝的势力跟纯妃勾结,对皇后不利啊!”
此言一出,皇后惊得哑口无言:今上,竟然什么都一清二楚。
“朕近来时时在想江鸾死前对朕说的话,江鸾与朕说,杀出……话之未尽,溘然已逝。宫中并无姓出之人。朕在想,他是不是那个字未曾说完呢?杀的不是出,杀的是……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