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把手中书本轻轻放在枕边,两手相握看着床帐道:“不过春暮之景,大抵盛期既过,花也罢、柳也罢,都要残了。”
王妃顾氏一听,轻轻拍了拍嘉王的背道:“王爷竟想这些事情,难怪不肯好。若是看开一些,身子早好了些。您虽年轻,若不仔细摄生之道就要吃苦了。太子不是走路听说觉得轻飘飘的么?那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吃多了的缘故。王爷及时保养,方不负妾一片赤诚了。”
说罢王妃含泪欲哭,嘉王一手摸上王妃的脸颊,轻轻拂去她的泪水道:“妃不必伤心,来年开春,天气好些我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正当顾氏又欲说话的时候,忽然听见刚才去传话的小丫头又回来问安,扭头一问:“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小丫头道:“回王爷、娘娘的话,皇太孙殿下来看望王爷了。”
嘉王一听,急欲起身。王妃顾氏忙将他稳在床上,并找了两只大红罗靠枕往他身后一塞道:“王爷安心在此,妾先去迎。”嘉王才吁了一口气,仍在床头发愣。
王妃遂与小丫头出去,不多时又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正是太孙了。
嘉王睁着眼却因生病看东西总觉得模糊,影影有一个人形进了来,走至十步以外才认得真切:真是太孙来了。
这皇太孙才十二三岁,却已很是长大,生得极高。不过高归高,却也是个三灾六病的药罐子,从冬至夏就没听过喝药,又很少走动,所以皮肤甚是苍白。
他一见嘉王,先行一礼道:“见过皇叔,叔叔病重,侄儿每自悬心,问于左右,左右不能详答,因忧心难过特来看看叔叔,望叔叔早日疾愈,侄心才安。”
嘉王忙道:“太孙快别行礼了,你来看叔叔,叔叔真是受宠若惊,只是叔叔病中起坐不便,不能尽礼。”
顾氏命人为他添了一个座椅,太孙坐着问了一些用药及身体之事,嘉王一一作答,太孙便道:“我亦与叔叔类,常常生病。如今身子渐渐好起来了,倒也是因为一个海上方①的缘故。”
嘉王忙问:“哦?是怎样的方子?哪里得来的?有这样的奇效。”
太孙道:“侄子并不知怎样来的,父亲前些日子与我吃的,叔叔也知我父亲行事很少让我们知道,连母亲现在都很少问,我和妹妹就更不知道了。”
嘉王点头,以眼色示以知道。他自然很明白:这个侄子行事端正又耿直,与他父亲性子迥异,都是他母亲一力教导的缘故。所以与他父亲不很亲厚,父子二人很少言谈,太子的事不太与太孙说,太孙的事也不太与太子讲。
倒是太孙有什么心事,总跑来跟他和顾氏说,把这四叔、四婶看做他的亲人。
“我怕父亲不肯给,所以我按着那方子抓了三副药出来,就是偷偷给叔叔,叔叔婶婶别告诉我父亲,他知道又要说我。”
嘉王道:“你这样教叔叔更受不起,快别这样了。既是你父亲给你吃的,叔叔怎么要能收?快拿回去吧。”
太孙一听,起身坚持道:“侄子好容易来看叔叔,就是盼着叔叔身子和我一样早些好起来,到时候我还想听叔叔讲史书上的故事呢!叔叔不肯好,我怎么办!”说罢就要哭。
嘉王看他小孩子拗不过,便笑道:“好了,叔叔收下就是了,今日就叫人煎出来吃,你放心了吧。”
太孙一听,破涕为笑。
王妃顾氏遂笑问:“你母亲近来可好?”
太孙道:“回婶子的话,我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几日服药调理才好一些。”
嘉王便笑:“我们一家人你病完了我病,我病完了他病,这也是命数。”
顾氏把脸一板道:“王爷不要说这样晦气的话,怎么就不好了?太孙这样好的药,王爷吃了也必好。”
嘉王笑而不答。因他精神倦怠,说了几句话又有些乏力想睡,太孙看出端倪便忙推说要读书,告辞而去。王妃顾氏看他走了,便伸长了脖子叫来一个下人道:“把那药扔了吧。”
嘉王忙道:“妃这是何意?”
王妃顾氏说:“你侄子跟你患的又不一定是一样的病,煎出来也没用,又不一定合王爷的体质。王爷吃了兴许反倒吃坏了。”
嘉王笑道:“你也忒小心了,他一个小孩子吃的药又能怎么重?况且侄子一片心意,你白白糟蹋他的心意做什么。你不放心,叫个太医来给我们看看这方子,若是真的好,我也吃了好得也快一些。”
王妃顾氏想了想,倒也确是这样,便吩咐人将药叫太医院的叶太医、吴太医去看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