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背后浮现出一圈宝光,嗓音飘飘渺渺,大道与之共鸣:
“众生相,无我相,凶兽、巫妖、人族,若有向善之心,自可都入我门。”
李长寿笑道:“圣人真意,小神这般凡夫俗子当真是领悟不到了。”
此处,已开始自称小神。
接引圣人温声道:“文净,入内,你想与太白金星说何事,尽管言明。”
“是,”文净道人低头领命,迈着莲步、端正身姿,轻手轻脚进了大殿之中,特意走过李长寿身旁,朝圣人走了十多步,才低头行礼。
接引圣人指尖宝光绽放,文净道人的元神禁锢顿时消散。
“多谢教主照拂。”
文净道人柔声道了句,又转过身来,对着李长寿欠身一礼。
“灵山护法文净,见过天庭太白星君。”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言道:“你似乎,扰袭过我人教度仙门。”
文净不动声色,低声道:“贫道并不知何为度仙门,只是在山中修行,协助两位教主处理一些教中内务。
反倒是,太白星君为何一言不发,就开始抓我西方教门人?”
李长寿皱眉道:“道友还是慎言为上,那些凶兽妖魔跟西方教,当真有关联?”
文净话语一顿,微微皱眉,很快就展颜一笑,将此前二教主叮嘱的话语,叹声道来:
“太白星君想必并不知我们西方教之教义。
我教度苦难、度迷途、度凶恶,劝之向善、给予福报,此亦是为天地做出贡献。
就拿贫道来说,贫道初时于那血海之中,懵懂无知、造下诸多杀孽,那血海之中本就是以杀证道,如何言对错?
出得血海,贫道幸遇两位教主点拨,明了大道真意,知晓是非对错,迷途知返,积德行善,而今也已洗清业障。
太白星君,天道对业障深重者有天罚,贫道业障归零,可是还要遭天罚?”
李长寿眉头紧皱,淡然道:
“按道友你的意思,若犯下业障,多做善事就可抵消其罪责?”
文净却道:“此话需从不同角度解读,星君直接以偏盖全,怕是不妥。
我西方教教义,是劝恶行善,是为天下生灵考量,也是为天地安稳考量,并非是说以善行抵罪行。
贫道斗胆,敢问星君一句。
您所做所为,每一件都是善行,从未有过恶念?
又或者说,做了一些非善之事,心底道一句问心无愧,就此揭过?”
李长寿目中精光闪烁,威势突现,天道神权加持自身。
文净道人下意识后退半步,目中带着几分柔弱之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背后又有圣人威压显现,却是将李长寿的神权威压轻松抵过。
文净心底自是有些得意。
虽然【从西方教教义出发】是二教主给的‘任务’,但能在正面交锋中,赢她敬爱的海神大人一场,心底当真爽利。
不过,文净道人看到了李长寿眼底划过的思索神色,心底莫名有些……
没底气。
李长寿转眼已是调整好心态,笑道:
“不曾想,不曾想,灵山竟还藏了这般善辩之才。
两位师叔还真是捡到了宝。”
接引圣人缓声道:“星君可是觉得,她言语有不妥之处?”
“没,没什么不妥,相反还很在理,”李长寿轻叹了声,笑道,“其实,小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三界之中,天庭为中枢,地府、龙宫等等为辅,三界秩序已有雏形。
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庭天规也是为约束炼气士言行举止,使得强者不可肆无忌惮,弱者得以安养生息。
那地府幽冥的十八层炼狱,就成了天道囚笼,镇压凶恶之处。”
话语一顿,李长寿注视着文净道人,笑道:
“那我问这位文净道友一句,若西方教教义在天地间流传开来,有凶恶之徒屠杀生灵之后,被天道追杀,遁入西方教请求庇护。
他言说自身罪大恶极、诚心从善,西方教是收他,还是不收他?”
文净道人秀眉轻皱,面露思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回答,后面都会迎来太白星君一番驳斥,自己立刻会变得无比被动。
文净道人:“具体之事,还要具体……”
“也就是说,分人,对吗?”
李长寿微微眯眼,嗓音虽轻淡,但落在文净耳中,却如洪钟大鼓,振聋发聩。
“小神无意妄议西方教教义,这是圣人所著,小神参悟不透。
但小神知晓,若天庭要在三界建立秩序,有恶必治、有凶必追,是一切的基础。
当然,天规也有人情,若此前为凶恶之徒,却为天地做出绝大的贡献,天庭并非不能网开一面,只是要对其加以约束。
今日话不宜多说,此次于灵山发现众妖魔、凶兽,不少本性凶恶、毫无向善之心。
此刻,大半凶兽都已被天道镇压,他们尚且活着,做过何事一问便知。
两位师叔乃圣人尊驾,虽对门下弟子有失察、失监之处,但圣人自有圣人的考量,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
师叔,您看这样可否?”
李长寿撩起道袍下摆,站起身来,对接引做了个道揖,笑道:
“小神回天庭后,奏明玉帝陛下,对外言说灵山遭上古凶兽妖魔围攻,天庭率军驰援,避免这些妖兽凶兽惊扰圣人尊驾,您看如何?”
接引圣人微微皱眉,闭目不言。
李长寿并未多说,又对圣人做了个道揖,看了眼文净,笑道:
“这位道友,好自为之。”
文净道人抿了抿嘴唇,道心轻轻震颤,却硬着头皮说了句场面话:
“今日之事,我们西方教定引、以、为、戒,天庭的情义,都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李长寿含笑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方才转过身去,提着拂尘、悠然走远。
这波,他在第五层。
呼……
待李长寿走远,文净道人轻轻呼了口气,目中满是余悸。
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叮嘱:
“文净,将你洞府搬来山上。”
文净道人一怔,急忙面露喜色,转头看向大殿深处,却见那里已经没了圣人之影,空空荡荡。
……
“西方教这也太逊了,还以为能看场好戏。”
圣母宫,女娲小楼中,某位圣人娘娘舒服地斜躺在水池中,看着面前漂浮的云镜,略有些兴致阑珊。
这小寿什么都好,就是太稳健。
这事给西方教留什么面皮?
西方教的妖魔凶兽作恶多端,用香火功德为他们洗刷业障,相当于钻了天道的空子。
今日,天道修复了这个漏洞。
现在的年轻人,得势的时候不趁机嚣张嚣张,以后失了势该被针对还是被针对呀。
女娲轻笑了声,随手散去云镜。纤指拨弄,摄来一本此前清除了相关记忆的‘小人儿书’,打了个哈欠。
也该让他过来整点新活了。
正此时,阁楼侧旁响起风铃声,女娲圣人嘴角微微撇动,淡然问道:“老师,您怎么来我这了?”
窗外,一抹灰影缓缓凝成,却是一老道的轮廓。
女娲圣人笑道:“我还以为是老师亲临。”
那灰影开口道:
“西方受损,教运已折,符大兴前势,西方大兴之机缘,该到了。”
言罢,灰影悄然消散,半点痕迹没有留下。
女娲圣人皱眉思索,随后轻叹一声,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日,李长寿于西方教忙东忙西时,东神洲靠近南赡部洲边界处的临海之地,泛起了一层层迷雾。
海上似飞来一座仙山,落在这迷雾之中。其上树丛茂密、灵气充沛,宛若洞天福地。
这座山中有诸多天然阵势与洞府,藏着诸多灵根妙药、宝材灵脉。
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颗丈高的灵石静静立着,其上七彩光芒悄然隐退,其内似有灵念波动。
东洲,花果山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