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种田,还有生计。但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李植的统治意味他们失去所有前程,甚至从此成为有“黑历史”的人群,会受到整个社会的另眼看待。
他们无路可逃。
这些儒生中最有血性的几百人,比扑通士兵更不怕死。
在张宇冷峻的注视下,八百多儒生顶着呼啸的机关枪,对土地庙发起了决死的冲锋。他们嚎叫着,奋不顾身地朝前面前进。
然而前面的加特林实在是太可怕了,每秒钟都有十发以上的子弹扫射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儒生们不停地往前面冲,除了抛下一地地的尸体外,找不到任何其他意义。
一个又一个儒生惨叫着被大口径的加特林子弹射中,在绽放的血花中一片抽搐,倒在青石板砌就的古旧街道上。
破庙中的皇室成员一个个震惊地看着那些儒生们,不敢相信这些本该文弱的儒生竟也会卷起袖子拼命。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一片死去的儒生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大明天子的心似乎已经死了,甚至不会因为这些大明遗民的拼命激起一点波澜。
也许这些儒生的拼命能让李植感受到儒家势力的强大,但这对于朱由检的大明江山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且以朱由检对李植的了解,铁血的李植根本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插曲就放弃对儒家的追杀。在朱由检看来,这些儒生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很快,只有了一分多钟,街道上就倒下了三、四百人,冲过来的八百多人转眼就只剩下了一半。
前面冲得最快的刹那间就被打死了。后面那些儒生并没有那么勇敢,终于害怕了,不再往前面冲。他们一个个弯腰甚至趴到了地上,试图躲避子弹。
张宇冷笑了一声,挥手制止了机关枪的扫射。
地上已经是鲜血横流,红色的液体染红了所有的青石砖。还活着的儒生诧异地看着对面的机关枪,不明白为什么那边的杀人机器突然停止了。
张宇冷冷看着还活着的儒生,沉默了十秒钟。
这一瞬间,张宇成为了这个“战场”上所有儒生性命的裁决者。只要张宇愿意,他随时可以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儒生全部打死。
这种性命被别人抓在手上的感觉,一下子把儒生们所有的勇敢全部打灭了。他们惶恐地看着张宇,生怕张宇再次下令机关枪扫射。
张宇冷哼了一声,突然又一挥手。
“哒哒哒哒哒哒!”
机关枪又开始扫射了。
儒生前排的人群像是稻草人一样扑通扑通往地上倒。刚才那十秒钟的沉默突然间打垮了儒生们的愤怒,枪声再度响起时候,他们一下子完全丧失了冲锋的勇气。突然间还活着的四百多人全部放弃了冲锋,一个个全部往巷子后面逃去。
他们毕竟还是要命的。
有的人往街道后面逃,不过他们的逃跑的速度比不上子弹,很快被一个接一个地射倒。还有一些儒生拼命地寻找街道上可以遮蔽身体的角落,希望借助建筑上的石材躲避子弹。还有一些人不顾一切地撞开了旁边民宅的院门,冲进了院子里躲避子弹。
街道上的大屠杀很快就进入了收尾阶段。
大概又打死了一百多儒生士绅,街道上堆满了尸体的时候,加特林机枪停止了射击。
张宇一挥手,两个连的虎贲军士兵上去抓捕那些闯入民宅的儒生士绅了。
不过那些社会底层的百姓们比虎贲军很痛恨挑战李植的儒生权贵们,不等士兵们冲进民宅搜索,各个院子的百姓们就抓着菜刀把狼狈的儒生抓了出来,交到了虎贲军士兵的手上。
张宇看着街道上的情景,冷笑了一声,说道:“螳臂当车。”
朱由检被街道上的血腥味冲了一下鼻子,有些无奈地吸了口气。
很快,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街道两侧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重新打开了房门,开始观察血腥的战场。很多百姓都对这些试图冲击齐王新秩序的反动士绅十分鄙视,对着还活着儒生喝骂起来。一些百姓甚至冲出来,对倒在血泊中的士绅、儒生尸体吐口水。
虎贲军的士兵开始搬运尸体,清理战场。
又过了一刻钟,附近街道的一些百姓开始往这条血腥的街道走过来,来看热闹。不过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同情这些权贵和士绅家族的遗老遗少,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鄙夷的神色。
朱由检看着那些百姓的表情,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显然,大明皇朝最不得人心的就是这些士绅和他们中的文官。这些人代表的是崇祯朝大明最阴暗的一面,如果说锐意变法的朱由检还能让百姓们有些留恋的话,这些儒生和士绅唯一能激起的就是普通百姓对大明朝的厌恶。
张宇冷笑了一声,不再观察街道上的情况,走到厢房里去喝茶去了。
太子朱慈烺看了看街道上的尸体,走到朱由检面前说道:“父上,这些士绅受百姓厌恶,最不得人心。父上此时不如回避一下,免得让百姓觉得父上是同情这些士绅的,到时候失了民心。”
朱由检听了朱慈烺的话,却是一动不动。
在此时朱由检的心里,大明朝完了,那就什么都完了。在李植的手段下,大齐人心所向势不可挡。他不相信大明朝还能死灰复燃,此时什么民心什么人望,他都不在乎了。
土地庙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除了街道外面传来的百姓喝骂声,唾弃声,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朱由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时辰,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终于,在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一个身穿一镇九省军官礼服的军官走到了土地庙面前。
一镇九省的军官礼服是李植设计的,基本上仿制了后世的热武器时代军官礼服,看上去华丽而英挺。按照李植的颜色喜好,服装以黑色和金色为主色调,没有拖沓的长袖和衣摆,有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美感。
张宇和这个军官敬了一个礼,很快就完成了交接。这个穿着礼服的军官走到了朱由检和太子朱慈烺的面前,让手下的士兵帮两个朱家人解开了绳子。
“大明皇帝朱由检,随我走吧。”
朱由检明白,宣判大明灭亡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他身子突然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但是身边的两个虎贲军士兵却没有给他发虚的机会,强硬地抓住了朱由检的双臂,扶着他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走出土地庙,道路上已经挤满了兴奋的百姓。
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改朝换代的大日子,脸上都十分激动。
等他们看着即将被废的朱由检,一个个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一方面朱由检作为皇帝并没有做罪大恶极的事情,虽然没什么成就,但也算不上过错。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大明皇帝,百姓们还是有些留恋的。
但另一方面,大明皇朝的废除意味着李植将统治整个天下,毫无疑问这就代表着好日子要来了。所以百姓们又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朱由检的皇位被废除,大齐能早一些开国。
百姓们挤在道路两侧,看着虎贲军士兵押送的朱由检一路朝紫禁城走去。
朱由检走着走着,不堪忍受百姓们的注视,干脆闭上了眼睛,任两名士兵带着自己往前走。
太子朱慈烺却没有朱由检那样巨大的悲怆,他此时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身上依旧穿着尊贵的太子常服,面对神情复杂的百姓们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他目视前方,随着带路的军官缓缓往前方走去。
走了一会,穿礼服的军官觉得朱慈烺有趣,笑道:“给大明朝最后的太子一匹马吧。”
旁边的士兵立即领命,很快就从后面牵了一匹战马上来,交到了朱慈烺手上。
朱慈烺愣了愣,诧异地看着那个军官。
“戴罪之人岂敢乘马?”
那个军官笑道:“太子不曾执政,有什么罪?郑伯爷特地交代我要对太子客气一些,太子不要推辞了。”
朱慈烺牵着马沉默了一会。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前面的军官,说道:“我愿将乘马让给父上。”
军官不容置疑地说道:“大明皇帝朱由检身负重罪,不能骑马。”
顿了顿,这个军官冷冷说道:“太子不要多说了,上马吧。”
朱慈烺此时是虎贲军的俘虏,岂敢和虎贲军军官讨价还价?感觉到军官语气中有些不耐烦,朱慈烺心里一颤。他下意识地服从了军官的命令,一翻身坐上了战马。
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一名士兵上去为朱慈烺牵马。
朱由检依旧闭着眼睛,仿佛这些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行人一路往北,终于走进了皇城,停在了承天门面前。
承天门上已经站满了一镇九省的文官武将。这些李植麾下的官员全部穿着华丽的新式礼服,按照官职的大小,兴高采烈地站在承天门的上面和下面。金水桥前面空间不够,还有一些人更站到了金水桥后面的广场上。
一镇九省的官员和大明的官员不一样,他们身上完全没有大明文官那种官场厮混的暮气。在李植的监督和引导下,天津的官员身上都是满满的锐气,有着一种和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气质。
而且不光是气质不同,实际上天津的官员年纪都不大,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此时他们穿着李植设计的新式礼服,看上去十分的英挺。
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群英荟萃,济济一堂。
在天津官员外围,还有一些大明的官员。这些官员很快就将面临一镇九省法庭的审判,细细裁决他们是否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中的一些人很快就会关进大牢,甚至直接枪毙。
不过此时在新旧朝代交接的时候,这些官员们还是被押到了承天门前面,见证一个新皇朝,一个新政权的诞生。
当然,承天门外围更多的是百姓。
除了供人员进出的长安街,承天门到大明门中间的广场已经被围观的百姓包围了。包括千步廊,起码有几万人挤到了这个皇城门前的空间内,见证着前所未有的时刻来临。
所有的百姓都兴高采烈,脸上挂着对未来的向往。
走到了金水桥前面,朱由检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那些兴奋的百姓们,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绝望。
他从人群中穿了过去,缓缓走到了承天门的中间。在军官的引导下,他站到了金水桥的前面,正对着承天门上的李植。
李植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并不是传统的天子龙袍,而是一套由黑色和金色颜色组合形成的服装。这服装很简练,但看上去又华贵无比,一眼望去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的衣服。
看到即将被废的朱由检走到了位置上,整个承天门附近的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喧哗吵闹,所有人都等着接下来的仪式。
李植在高处冷冷看着朱由检,大声问道:“朱由检!你可知道你的罪?”
朱由检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朱由检身后的朱慈烺看到父亲的样子,一下子十分慌张起来。他生怕父亲在此时和李植对着干。李植本来就愤怒朱由检对崔昌武用刑,现在如果朱由检还不配合,那李植一怒之下当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朱慈烺扑通一声跪在了金水桥后面,大声喊道:“父上!父上!大明已经亡了!大明已经亡了父上!”
听到儿子的呼喊,朱由检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竟突然间满是血丝。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承天门下面的虎贲军士兵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句话说不好,可能李植就会杀了自己。
岂止是杀了自己,李植一旦开杀戒,以万计的大明皇族子孙可能会被杀光。
朱由检转头看了看儿子,看了看那些已经完全站在李植一边的百姓们,突然有些恍惚起来。他抬头看着李植,沉默了片刻。
终于,两道眼泪从他眼睛里涌了出来。朱由检扑通一声跪在了承天门前。
“朕“
“朕...“
“朕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