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上虽然时常有朝臣们因为政见不同而争吵,但是,只要顾玦有了决定,没有人再敢质疑他的决定,也没有人敢再发出什么异议。
少了一些无谓的试探,也少了一些无谓的争吵,朝中议事的效率也高了不少,自顾玦登基后,就很少有“留中不发”、“明日再议”的情况,一般都是今日事今日了。
很快,众臣也都发现了,早朝的时间虽然延后了半个时辰开始,可散朝的时间也和从前相差不大,新帝肯定会在午时前散朝,好像在赶时间似的。
别人不知道顾玦是为了什么,苏慕白却是心知肚明,他十分识趣,算着时间觉得顾玦与沈千尘的午膳应该吃完了,就恰如其分地选在他们喝消食茶的时间出现了。
“九爷。”苏慕白动作优雅地给顾玦行了礼。
自顾玦登基后,他们这些旧部也就不再唤他王爷,对外时唤皇上,私底下则都唤他九爷。
这是顾玦的意思,也是昭显着他们这些潜邸的旧部与他的情分不同于旁人。
御书房里,顾玦在,沈千尘也在。
沈千尘坐在窗边看一本话本子,旁边的茶几上还堆着一摞话本子,她很专注,很沉迷,似乎连苏慕白来了也不知道,根本就没往他那边看一眼。
纤细清丽的少女与这间阳刚气十足的御书房格格不入。
平日里,苏慕白来此十次,沈千尘有七八次会在这里,他也早就习惯了,没特意与她见礼,直接把一本厚厚的折子呈给了顾玦。
为了军中吃空饷的案子,苏慕白已经忙活了好些日子,到今天总算是要进入收网的阶段了。
苏慕白也不多说废话,让顾玦自己看折子。
时间有限,他暂时只查了在京的禁军、上十二卫、冀州卫与青州卫的情况。
四月时,苏慕白就发现禁军三大营的人数有问题,兵部登记的兵员是二十三万,但实际人数比军籍上足足少了一半。
冀州卫与青州卫的情况也不容多让,实际人数全都少了一半,也就是负责守备皇宫的上十二卫要好些,实际人数少了三分之一。
虽然因为时间不够,苏慕白还来不及查其他几州的卫所,但可想而知,冀州卫与青州卫在京城附近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军中的每一级都在吃这空饷,层层盘剥,这才到了虚报半数的地步。
苏慕白是从军中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个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比如,要是现在南昊大军北上的话,朝廷势必要考虑从其他卫所调兵,那么他们就会面临“无兵可调”的窘境,以各卫所现在的兵力,也只能堪堪维系所在州的安稳。
北地的兵力同样动不得,毕竟玄甲军的六万主力都已经被顾玦调到京城了,而且调兵遣将,当然是尽量就近,他们也根本来不及从北地调兵南下。
可要是不调兵,大齐绝对会惨败。
顾玦沉默地将手里的折子看完了,手指的指腹在折子边缘摩挲了两下。
苏慕白早就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还喝了半盅茶,见顾玦看完了折子,才道:“九爷,我打算先从禁军开始,再到卫所,您以为如何?”
如果朝廷一次性对禁军与各卫所下手,也许能杀得他们猝手不及,却有可能会引起军中动荡。
过犹不及,苏慕白觉得还是一步步来,稳打稳扎得好。
顾玦的下一句却是文不对题:“近日玄甲军怎么样?”
苏慕白虽不明所以,还是答了:“刚与上十二卫整合完毕。”
上十二卫负责护驾左右以及护卫宫禁,但顾玦不可能把皇城的安危交给原本的上十二卫,因此苏慕白就把上十二卫的人手进行了大清洗,把玄甲军的人调到上十二卫,原来上十二卫的人只留了三分之一“身家清白”的人。
从上十二卫调出的人手组了一个营,暂时为玄甲军的副营。
顾玦双手合上了折子,淡淡道:“那就让玄甲军操练一下吧。”
苏慕白:“……”
苏慕白正在思索着顾玦的用意,就见顾玦的目光穿过他看向了后方的沈千尘,问道:“千尘,你要不要出去玩?”
原本还沉迷话本子不可自拔的沈千尘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话本子,目光准确地对上顾玦的眼眸。
她干脆地应道:“要!”
当然要玩。
虽然她不知道玩什么,但她当然是愿意和顾玦一起出去玩。
沈千尘这一抬头,总算是看到了苏慕白,明明前一刻还笑得乖巧,下一刻,就给了苏慕白一个嫌弃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又来了!你不知道现在是午休的时间吗,都不让人膳后好好地喝一杯消食茶了吗?他自己想要过劳死,但别连累别人呀!
沈千尘后悔了,早知道她该拉顾玦出去散散步的,劳逸结合,就不能让苏慕白这种每天不着家的人钻了空子,拉着顾玦一起操劳!
沈千尘这直勾勾地瞪着他,瞪着他,瞪着他。
苏慕白被沈千尘瞪久了,心头骤然间就有了一种自己是千古罪人的错觉。
顾玦似乎觉得两人无声的对视很有趣,失笑出声。
苏慕白挑眉去看顾玦,意思是,九爷,你不管管吗?
顾玦的回应是继续喝他的消食茶,视若无睹。
苏慕白十分识时务,算了,他是吵不过皇后的,再者,有九爷给她撑腰,自己还是识趣点得好。
苏慕白也不再问空饷的事,反正顾玦自有主张。
他留下了他带来的折子,退下了,走之前,还记得把那盅龙井新茶给喝完了。
至于沈千尘也不问顾玦明天去哪儿玩,只是兴匆匆地拉着顾玦去挑明天出门要穿的衣裳。
三个月的国丧还没结束,所以沈千尘不好穿大红大绿大紫,这一季做的夏裳大都很素净,比如水绿色、雪青色、月白、水蓝等等,件件都漂亮。
两人最后挑了淡淡的烟青色。
顾玦也是挑了与她一色的直裰,两人还配了一对玉佩,一个戴龙纹,一个戴凤纹。
等次日顾玦下了早朝后,小夫妻俩换好配套的衣裳、饰品,就微服出了宫。暗卫们都躲在了暗处,悄悄跟着,免得坏了主子的兴致。
直到在宫门口骑上了马,顾玦才问沈千尘道:“你想去哪里?”
顾玦问了,沈千尘也就答了:“白云寺,我正好去见见楚千凰。”
沈千尘抬眼朝白云寺的方向望去,眸光沉静,似在思忖着什么。
自打她让人把楚千凰送进皇觉寺后,至今也快一个月了。
“好。”顾玦也没问沈千尘为何要见楚千凰,干脆地应了。
夫妻俩直接策马去了白云寺。
今天并非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节日,白云寺的香客不算多,两人是临时来的,没事先通知寺里,因此也没人安排知客僧招待他们,两人就自己手牵着手去大雄宝殿上香。
从寺庙口到大雄宝殿的这一路上,两人收获了不少妇人、姑娘艳羡的目光,猜测这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感慨着真真是一对如画的璧人。
看归看,却无人敢上前找他们搭话,顾玦虽然笑容温和,衣着简便,但他清冷高贵的气质中总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上了香后,两人就找了个小沙弥带他们去厢房用素斋,顾玦是真的进了厢房,而沈千尘却去了楚千凰所在的厢房。
“吱呀!”
当厢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原本站在窗户前的楚千凰难以置信地转过了头。
时间不对。
她自从被关进这里后,简直就跟坐牢没两样,每天的时间都是严格规定的,一丝一毫也不会有偏差,过去的这一个月都是如此。
现在这个时间还没到午膳时间,也没到她听经、沐浴的时间。
怦怦!
楚千凰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两拍,那黯淡的眼眸也随之亮了几分,目光投向了房门口,恰好与站在房门口的沈千尘四目相对。
楚千凰:“……”
楚千凰微微张大了眼,没想到沈千尘竟然来了。
相比之下,沈千尘要平静得多,不喜不惊。
自从楚千凰被带到这里来后,每隔十天,看守楚千凰的婆子进宫回禀一些关于楚千凰的情况。
最初,楚千凰很闹腾,使了各种方式想逃走,一直到顾玦登基那日,楚千凰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想通了,像是认命了,所以每天才老老实实的。
婆子是这么说的,但是沈千尘了解现在这个楚千凰的性子,她不会认命。
沈千尘也是为此起了见一见楚千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