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筹码最多之时!
若是岳欣然应对一个不当,面对这样威武雄壮的军容,即使是陆膺心中,恐怕都要斟酌再三,否则,今日大军皆在,一个不好,检阅变成哗变,镇北都护府恐怕都会成为载入史册的笑谈。
一时间,矮帐之内原本聚精会神在看武演的众官员哪里还有那心思,早已经悄悄观望起这头来。
自有黄金骑代岳欣然接了木盒过来。
孙之铭却是看着岳欣然,并没有退下去之意。
岳欣然道:“既然有名单,届时亭安三郡官员自会相助协查……”
孙之铭眼睛眯了眯:“亭安三郡的官员?不知是哪些官员?又要如何去查?”
此时听得孙之名这两句问话,场中三亭官员个个皆竖起了耳朵,心脏怦怦直跳,心跳远比方才看武演的时候快多了。
毕竟,武演的交锋再好看,那也是军中之事。
可现在,孙大人与岳大人的“武演交锋”……没准就关系着他们这些人的前程,不论是与孙氏有联络的,还是没有联络的,个个皆是屏气凝神,今日这番对话,说不得便是来日降在他们头顶的雷霆雨露,关切身家性命。
一片死寂,连近在眼前的士卒之声仿佛都已经抽离了这片矮帐。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追问,只听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大人道:“亭安郡守文华采……”
众官心中嘀咕,原来还是文大人,那便是人事上并无什么变动嘛。
这个念头不过才在脑海中飞速转过,文华采也不过才上前半步,心中略安想要领命,便听孙之铭打断岳欣然道:“岳大人!老朽以为不妥!”
此时,盾戈兵的鱼龙阵正好停下,鼓点停歇,正是场中安静之时,孙之铭浑浊眼睛中迸出嗖嗖冷芒,毫不客气地看向文华采,激昂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到了一旁的帅帐之内:“三日前亭安城头误点狼烟,军国大事岂容儿戏!这般大误,亭安郡守合该革职问斩!如何能处置眼前追回佃农之事!”
林镛脑海中此时只有四个字:图穷匕见。
原来,孙之铭利用这群乡绅与边军的关系,打的是这个主意!
自己不过想图谋雍安一地的郡守而已,他却利用这特殊微妙的时节想要三亭之地!
不,孙之铭想要的又哪里只有三亭之地!
他已经在三雍之地颇有影响,若再能辐射三亭之地,并借此事将边军之后的那些乡绅拢在手头,即使陆膺手中握有大军,那也足可分庭抗礼!
当真是老谋深算!竟叫林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孙之铭那番话嗡嗡响在文华采耳畔,好歹也是混过官场这些时日,也给刘氏兄弟做过幕僚,他哪里能不知道,孙之铭这番话之前便是万丈深渊,掉下去恐怕他连尸骨都捞不上来。
论资历地位,孙之铭乃是前任户部尚书,而他不过只是小小亭安的郡守;论根基,孙之铭乃是亭州最大世族孙氏的家主,而他背后所倚靠的刘靖宇已经失势;论时机,孙之铭纠集的这些乡绅俱是为边军中如今尚有兵权在手之辈的亲僚,又是在现下边军气势最盛之时……
只听余七也趁势附和道:“正是呀!岳大人,这实是顶顶要紧的事,要把我们辛辛苦苦准备好的名单交给文大人这样的官儿,我们实是放心不下啊!”
文采华看了余七一眼,竟情不自禁转头看向盾戈兵阵旁指挥的余兆田,更觉口干舌燥,心慌得厉害,此事上头,难道边军中如今掌权之人已经与孙家达成了共识?
文采华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当然冤枉,刘氏兄弟倒台也没能连累他,他原本以为,这段时日他老实办事,最差的下场不过是革职而已,却没有想到,卷入孙氏联合边军与镇北都护府的这场擂台中……
只听一道清越女声却在这惊心动魄的当口不疾不徐地道:“狼烟误点,文大人确有失职之处,但其中隐情,孙大人真的以为是文大人之过?”
林镛嘴角一翘,老东西,还真以为你做的事情首尾收拾得很干净呢,瞧,定是被人拿住了把柄!
孙之铭面色未色,岳欣然却已经挥手道:“这样吧,文大人虽有过,但念在初犯,郡守之职更为权郡守,将功补过,与其余两位郡守一道,务将此次佃农之事查个清楚。”
孙之铭蓦然抬头道:“岳大人执意如此?”
半分谈判的余地都不肯给孙氏?
岳欣然眼神渐冷,贪心不足,还真想把持三亭之地不成!
场中气氛一时肃杀,仿佛比先时那些滚滚演武的场面更要冰寒。
便在此时,一骑远远而来,滚落帅帐之前,一身铁甲的余兆田重重叩首,才抬头大声道:“都护大人!将士们奋勇杀敌,所为不过是家园得安,如今追回佃农之事一是关系亭州大计,二是关系将士家园,若令这等昏聩庸碌之辈处置,叫将士们如何能安心在前线浴血?!司州大人一介女流,如何受这些蠡虫的蒙蔽,恳求都护大人肃清!”
轰隆一声金木相交之声,所有盾戈兵竟齐齐立盾插戈:“恳求都护大人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