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礼亲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刻着五爪金龙纹的金色令牌,朗声道:“此乃太祖皇帝留下五龙金令,现皇上病危,国家危急,见令如圣旨,速速开城门!”
这道五龙金令乃是太祖皇帝留下给顾氏每一代宗令的令牌,在国之危难的时候,可以充当圣旨。
历代宗令当然是鲜少拿出这五龙金令,毕竟使用此令的前提是国之危难,如果现任皇帝不承认国有难,那么接下来被迁怒、被治罪的人就是宗令了。
在大齐百余年的历史上,唯有两任宗令曾经拿出这块五龙金令来主持大局。
以守正为首的一众城门守卫听到礼亲王这句话,简直如释重负。
这下,他们开城门也是名正言顺了。
那守正连忙对着礼亲王作揖:“下官遵命!”
他的脚下早就一片虚浮,这一天,他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情绪中,直到现在,这股支撑身体的力量陡然间泄掉了。
一众城门守卫赶紧收了武器,去开城门。
“隆隆”
沉重的城门打开时发出的隆隆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尤其响亮,附近的人家差不多都听到了这声响,百姓们依旧是提心吊胆,没人敢入睡,也没人敢往城门这边张望。
西城门就这么轰然打开了。
以苏慕白为首的一众玄甲军就在城门的另一边,不少将士的手里都举着一支支火把,那些火把遥遥地往后方蔓延。
苏慕白也看到了城门另一侧的顾玦与礼亲王,心里同样有些惊讶。
按照他们的计划,顾玦并不需要亲自来这里迎接自己,可是顾玦出现了,身边还多了一个礼亲王。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发生了一种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暂且来看,这变化也许是好的?
就在这种微妙的心绪中,苏慕白率领几个武将策马先进了城,然后一起对着顾玦抱拳见礼:
“参见王爷!”
与此同时,城门外那数万玄甲军齐齐地单膝下跪,整齐的喊声似有响彻云霄之势。
当这数以万计的人同时矮了一截,场面十分壮观。
顾玦先令众人起身,接着,就与苏慕白、唐御初等说明了皇帝与太子的事。
连苏慕白都有些傻眼了。
为了今日这一战,他与王爷准备了很久很久,计划一直在随着形势的变化做调整,他们也设想过各种局面,但最终的目标从始而终没变过。
顾玦的目标只是为了带着太后与王妃一起回北地,然后联合西北,割据一方。
皇帝是否心甘情愿禅位太子,都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反正只要太子登基,接下来顾琅这个太上皇活一日还是活一年都不重要了。
他们委实没料到皇帝竟然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苏慕白在短暂的惊诧后,就将心情调整了过来,当机立断地下令控制住四道城门以及加强京城的守备。
几个武将立即应命。
顾玦把这些琐事交给苏慕白,自己对着礼亲王伸手做请状:“皇叔,我们该进宫了。”
于是,礼亲王随顾玦一起朝皇宫进发。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数以万计的玄甲军,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手中的火把犹如地上的星辰般星星点点,逶迤而去。
在他们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地有一支支队伍从大军中分流,各司其职,其中三队千余的人马分别往东、南、北三道城门赶去。
这些玄甲军将士们全都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很有一种“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的气势。
看着这一幕幕,礼亲王的心里也有些震撼,也难怪玄甲军能有此威名,不仅大败赤狄,还一举折了五万禁军。
当他们抵达皇宫大门口时,这支玄甲军只剩下了五千人还跟在顾玦与苏慕白的身后。
明明周围都是马蹄声与脚步声,可是礼亲王却觉得周围分外的宁静。
是啊,太平静了!
历朝历代像类似的权力交接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这或许是最快速、也最不血腥的一次了。
若非他在这里亲眼见证,恐怕任何人告诉他,他都不敢相信!
这是礼亲王今天第三次来到了皇宫的大门口。
每一次他的心情都与上一次大不相同,一颗心脏仿佛被人抛起又砸下似的大起大落了好几回。
现在的礼亲王出奇的平静,这是一种看透世事、眼明心亮的平静。
相反,守在午门前的禁军则是严阵以待,一个个都拔出了长刀,举起了长枪。
直到礼亲王再次拿出了五龙金令。
这些禁军与那些城门守卫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历史上,但凡逼宫,率先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守门的兵,能像现在这般和平地交接,兵不血刃,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接下来,这些守宫门的禁军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地放下了武器,默默地往两侧让开,默默地将皇宫的守卫权移交玄甲军,由苏慕白暂时接管了皇城。
顾玦与礼亲王全都没下马,继续策马前进,从午门一路向北,穿过一道道守备森严的宫门,一直来到了养心殿外,这才下了马。
连锦衣卫和虎贲卫都不敢拦顾玦,他们现在更要担心的是他们的下场。
一朝天子一朝臣,锦衣卫在朝中结仇无数,虎贲卫更是在皇帝诛杀太子的事件中也脱不开的责任!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顾玦跟随礼亲王穿过养心殿的正殿,一直来到了东暖阁。
东暖阁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气味。
皇帝就躺在碧纱橱里的一张榻上,散开的头发间夹着不少银丝,胸膛的中衣被敞开着,露出胸膛上一片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红疮,头部和胸口上都扎了好几根金针。
他依旧昏迷不醒,双眸紧闭,灰败的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呈现暗紫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死气,命若悬丝。
顾玦的步伐停在距离龙榻四五步的地方,垂眸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帝。
他早知皇帝会被他自己给作死,但此刻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觉得有点讽刺。
他是先帝的皇九子,与顾琅相差足足了十八岁,他出生时,顾琅已经是太子了,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觊觎过这个皇位。
他十五岁就去了北地,既是为了帮先帝分忧,也是为了避开顾琅的猜忌,除此之外,他也想靠自己的能力建功立业。
他自认无愧于先帝,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他顾琅!
可是,顾琅却在日复一日的猜忌以及对长生的渴望中,把他自己弄成了这副德性。
历史上,不乏多疑猜忌的君主,也不乏追求长生、迷信丹药的君主。
顾琅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榻边,两个太医全神贯注地守着皇帝,他们几乎是每隔一盏茶就要检查皇帝的状况,就怕皇帝在宸王与太后来之前就驾崩了,让他们不好交代。
顾玦凝视了皇帝片刻,出声问道:“太医令,能不能把他弄醒?”
他清冷的声音回响在碧纱橱内,波澜不惊,那么平静,那么冷淡,全然没有胜利者的自傲。
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对着顾玦作揖,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宸王殿下,可以。”
谁都是有眼色的,京城以及皇宫都已经被顾玦控制了,皇帝与太子全都快要不行了,日后谁会是这个皇宫的主人,显而易见。
毕竟皇长孙还太年幼,根本就守不住这个江山!
太医令咽了咽口水。
皇帝的命是太医用金针给吊住的,只要拔掉金针,皇帝就会一点点衰弱,直到死亡,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月;倘若强行弄醒皇帝,皇帝只会死得更快。
但是,太医令没说,另外一个太医也同样没说,十分默契。
太医令立刻让另一个太医备好银针,然后就开始对着皇帝施针。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九根金针对着人体几个大穴刺下,当最后一根金针稳稳地刺进头顶的百会穴时,皇帝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
太医令知道皇帝清醒不了太久,连忙唤道:“皇上!皇上!”
皇帝干瘪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眸中有些茫然,迷迷糊糊的。
他的头动了动,闻声往来,却看到了顾玦就站在几步外,不由一惊,质问道:“顾玦,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无力。
只说了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喘息不止,身体也随之颤动,宛如一条巨大的蠕虫在榻上蠕动着,令人望之生呕。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与顾玦并肩而立的礼亲王,眉头皱起,又道:“皇叔,快传朕口谕,拿下顾玦,朕没有传召,顾玦敢擅闯养心殿,这是死罪!”
“快将他拿下,杀无赦!”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皇帝也不知道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这三个字竟然说得掷地有声。
顾玦轻轻地一笑,这一笑,让人看不出喜怒,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你对太子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杀无赦?”
同样的三个字由他说来,显得嘲弄至极。
皇帝:“!!!”
皇帝先是一愣,又像是回忆起了很多事,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喘息急促,怒道:“太子该死,是太子目无君父!”
“顾玦,你也该死,朕要将你千刀万剐!来人,快把他拿下!”
皇帝叫嚣着,嘶吼着,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根本就没人应,也没人动。
他感觉不对,于是定睛一看,却发现平日里照顾他的内侍都不见了,跟在顾玦与礼亲王身后的人不是锦衣卫,也不是虎贲卫,而是几个身着玄色盔甲的将士。
这是玄甲军的人!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
直到此刻,皇帝方才看了出来,顾玦已经控制了周遭的一切,也就是说养心殿落入顾玦的掌握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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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为什么放任太子被杀,顾玦千尘太冷漠。
我答的是,没有人能未卜先知,也没有人可以为别人的一辈子负责。
我不觉得我的回答是在怼人,难道要多加几个亲亲么么哒才行吗。若是有谁有同样疑问的话,我也是这句话,顾玦不可能把太子拴在身上,时时刻刻看着,更不可能知道,太子会在已经监国的情况下还被发疯的皇帝给杀了(哦,还没死),顾玦布的这个局本来就是在刀尖上找生机,他更需要顾得是己方,是千尘,是太后,是手底下的将士们。
顺便我这本从入v到现在就没要过几次月票,这个月过去大半个月了,好像只提过一次,我都这样了,还嘲我总讨月票,实在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