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实理解?”
“确实理解!”
凰今默往后一靠,美丽的手指轻轻一抬:“那咱们再等一会。”
姜望不敢多看,很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便把目光挪到窗外。
作为整个不赎城最高的建筑,囚楼里的视野非常好。
他的目光掠过飞鸟、屋脊,流入形态各异的人群中。
又忽然顿住。
谷停在一个人身上。
“认识?”凰今默的声音响起。
姜望想了想,道:“见过。”
……
……
拿一块金子喜滋滋来城门附近补充命金的独眼男子离开后。
没过多久,城门外,一个年轻的身影慢慢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不像是来避难,倒像是来研究这座城市的城防问题。
什么人都见识过了,靠坐着的罪卫见怪不怪,只懒洋洋道:“入城的规矩知道吗?”
“噢。”这人回过神来,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和过于淡漠的唇。
但是他说话却很耐听,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语气上,都是如此。
“有劳提醒了,我知道的。”
有了前车之鉴,罪卫这回没有先去拿入城简,而是先问道:“所以?”
“我出……”这人在储物匣里掏了半天,摸出四块元石来:“三块半元石。其中有一块,我已经用了一半。”
这可是大手笔!
罪卫一过手,便知成色无误,随手将它们放进旁边的敞口箱子里,拿起入城简和笔,就尽职尽责地开始记录。
一边随口问道:“买多久?”
不赎城的命金制度,当然不是缴一次钱就管一辈子,而是根据时效慢慢减少。
譬如张三用一百颗道元石,购买十天的时间。
那么平均每天的命金额度,就需消耗十颗道元石。
李四若要杀张三,第一天所需的赎金,是要对应这一百颗道元石的命金来计算。到了第二天,就只需要对应九十颗。到了第十天,则只需要对应十颗道元石的命金来计算即可。
所以罪卫有此一问。
来者很显然是知晓规矩的,并且已经思考过,很平静地说道:“四十天。”
“三块半元石,买四十天。那么三块半元石,等于三万五千颗道元石,那么一天就是……”罪卫咬着笔头,很费劲地口算起来。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来人说着,又从储物匣里摸出一袋道元石来:“这里面有二十七颗道元石,也都算进我的命金里。”
算了半天的罪卫顿时脸色一垮,但毕竟很守规矩,迅速验过道元石后,继续算道:“那就是三万五千零二十七颗道元石,除以……”
“还有,还有。”来人赶紧喊停,又摸出几锭足色的金子,很温和地笑道:“二十两赤金,请一并算上。”
罪卫已经算得头昏脑涨,算得眼冒金星,索性顿下笔来,没好气地问道:“还有吗?”
果真还有。
来人又摸出了一把在道属国间流通的环钱。
又摸出几锭银子。
最后把空空如也的储物匣也堆在罪卫手上:“都买上!”
罪卫眉头都拧成了川字,但还是验了环钱,又验了银子,再细细地打量了一阵储物匣,很认真地评估道:“你这个储物匣太旧了,阵纹都已经不太清晰……只能折算六成价格,算六千块道元石。你同意么?”
“当然。”来人笑了笑:“入乡随俗,入城随规矩。您算的,准没错!”
说着,他又开始脱衣服,把外衫直接脱了下来,堆在罪卫手里:“这个也加进去。”
然后弯腰开始脱靴。
“等等等等!”这懒散惯了的守门罪卫,几乎是跳将起来:“你给我住手!啊不对,住脚!我这里又不卖衣服,你的衣服和靴子,怎么算钱?”
“算个一两枚环钱也好啊。”来人只穿着单薄的里衫,独自站在城门外。风吹瘦骨,可是他很认真地说道:“我这都是很好的料子制成的。买的时候挺值钱的!”
“不算不算不算!”罪卫把手里的外衫又塞了回去,一脸嫌弃:“我这里不收衣服,更不收靴子,穿过的更不行!”
“哦……好吧。”来人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道:“那么,就是这些了,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付了。”
罪卫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收进箱子里,认真地记录下来:“四万一千零二十七颗道元石,二十两赤金,十三两雪花银,二十六枚环钱……买四十天的命。”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不无感慨地道:“你是我这些年见过的人里,最惜命的那一个!”
尤其是跟今天上午进城的那个人相较,对比实在是鲜明。
对于这褒贬难明的感慨,来人只是笑了笑:“所以我应该活久一点,对么?”
在他深邃的眼睛里。
罪卫只看到了认真。
这个人是真的很想活久一点。
很想很想。
罪卫于是不能再笑。
“进去吧。”他说。
“谢谢。”重新穿上外衫的年轻男人,很有礼貌地道了谢,便往城门里走。
罪卫不知怎么的,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你的命金很高了,这四十天,你很安全!”
“……谢谢。”
新入城的不赎城居民,再看了一眼这全然陌生的城市,抬步踏入其中。
或许有人认得他。
或许没人认得。
他是道历三九一九年,黄河之会内府场的正赛天骄,止步于秦至臻的面前。
他是道历三九二零年,楚国山海境十七位参与试炼的天才之一,止步于斗昭面前。
他的名字叫萧恕。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是不赎城的新居民,他要在这里,多活四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