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学子简简单单的“斩仙”二字,显露的是对近古时代历史真相的触摸,是不凡的道学修养!
萧麟征收起了小觑之心,认真地礼道:“麟征失礼了,一叶障目,不见高山。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前番黑山三学子上来蹭船,他作为这艘船的头面人物,其实是晃过一眼名帖的,不过并未细看,故也记不得名字。此刻才是真想认识一下。
无论他人态度如何,卞城王都是冷酷的:“张承乾。”
萧麟征道:“在下萧麟征,乃顺天府人士,承玉京道统,裴鸿九是我表兄。诚心与阁下相交,不知是否能够赏脸,揭面一见?”
正天府裴氏乃景国顶级名门,裴鸿九出身如此之好,天资亦是非凡,长得又极为英俊,是有名的美男子,故而在景国名声极大,很受追捧。萧麟征把这个表兄搬出来,向来无往不利。
但卞城王依旧漠然,甚至话也不说了。
秦广王赶紧出来转圜:“不好意思了麟征,我这两个学弟长相丑陋,不愿见人,所以才把自己裹成这样。不过大家交友论道,又何须触及皮囊!”
卞城王冷冷地看向他,他若无其事。
午官王也看向他,但被瞪了回去。
旁人不愿深交,萧麟征也不纠缠,只深深地看了张承乾一眼,道了声“打扰”,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这艘楼船高有三层,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是能够扛得住长河风浪的豪华大舰,本身亦具备一定的武力。能以此船出游,听竹学社里这些学生的财力、势力可见一斑。
那鹅蛋脸儿先前能站出来拦一下萧麟征,显然家势亦是不凡,这会仍瞧着秦广王不愿走:“这位张兄的名字我们知晓了,你呢?”
“哦,我也信张,张望。”秦广王一脸的诚恳:“未请教姑娘芳名?”
鹅蛋脸儿捂嘴笑道:“我姓伍呢,双字敏君。”
与她一起来的几个女学员,也七嘴八舌的介绍起自己。
戴着面具的卞城王,哪怕折服了萧麟征,也不被理会。当然,他也不理会她们。冷眼看着秦广王被围绕在莺莺燕燕中,耳识却先于船上所有人,捕捉到了一个消息——
赤梧水关已封关,不许船只来往!
此关横绝崇鸾湖,出关再往长河上游追朔不远,便是长河九镇之霸下桥。这段水域,也属于黄河河段。
冷酷地给秦广王传了音,秦广王自在谈笑,面色如常。
不多时,便见得湖泊前方的舰船陆续返航,更有一艘高竖景国水军旗帜的战船,从赤梧水关方向开来,主动驱逐往长河方向去的船只。
听竹学社里都是有权有势的公子小姐,当然不肯一赶就走。
萧麟征甚至直接在楼船顶上与赤梧水军交涉:“我乃顺天府萧麟征,正要与同窗去长河采风,以进修业。未到‘封湖日’,尔等为何闭关?”
一名将校在战船上道:“接到上头的命令,奉天府发生凶桉,赤梧水关要封关三日,禁绝交通。”
卞城王与秦广王对视一眼,都知戏肉来了,游缺的尸体已被发现。
本想着最好能等到逃出景国才暴露,事实证明奢想只能是奢想。游缺在过往的日子再怎么被忽略,楼君兰去拜访过后,游家老宅也会聚集一些目光。更别说景国高层本就有人在盯着游缺。
“奉天府发生凶桉,跟道陵府有什么关系?”萧麟征不太能够理解,景国那么大,每天不知发生多少事,焉能发生一个凶桉就锁一次关?
忍不住问道:“谁出事了,要这么大阵仗?”
那将校有些为难。
萧麟征又道:“我表兄是裴鸿九,但说无妨!”
那将校便道:“有个叫地狱无门的杀手组织,刺杀了道历三八九六年的黄河之会内府场魁首游缺,顺手屠了游氏老宅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仅剩一个十五岁的游世让,被留下来报信。”
秦广王和卞城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有了骂娘的冲动。
午官王则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你卞城王不是不喜欢不拿钱就杀人么?你秦广王不是尊重卞城王的规矩吗?这怎么还联手整了个灭门惨桉?我的残忍只在于表面,狠还是你们狠啊!
萧麟征对下一届的黄河之会有想法,当然很了解游缺的事情,但最大的感受还是惊讶:“这个杀手组织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要钱不要命,敢接我们景国的单子?穷疯了吧?!”
鹅蛋脸儿伍敏君在甲板上道:“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之前在佑国闹事的那个杀手组织?是这个名字吗?”
“咳。”秦广王轻咳一声:“好像是的,我有印象。听说他们的首领,非常强大。”
“强什么东西?”萧麟征嗤之以鼻:“那是没上镜世台的缉杀名单,不然早给剿了!”
“是的是的,咱们镜世台自然很厉害。”秦广王温声笑道。
伍敏君也是身出名门,曾经上过星月原战场的天才修士伍将臣,乃是她的堂兄。
这会看见张望如此温润,愈发欣赏,真是谦谦君子啊!
也就是这个张家不怎么出名,家世不太匹配。但我辈修行中人,倒也没必要太在意那些。因而说道:“张兄别介意,萧师兄倒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非常喜欢镜世台,老想着以后入职其中呢。”
萧麟征越听越不是滋味,又看着那将校道:“但不管怎么抓杀手,也犯不着拦我们吧?我们全是正经的道学生,人品可靠,家世清白,能不能开个小门?”
那将校只是摇头:“这个真不行。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过关。”
卞城王仍然保持着冷酷的形象,倚船而立,不动声色地引动六欲菩萨之力,给予这些可爱的年轻人一些焦躁情绪。
萧麟征便烦躁起来:“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难道还要把我萧麟征当犯人看待,禁绝自由?”
那将校也是强压着情绪:“萧公子,别让某家为难。”
此时的六欲菩萨,更与往时不同。
盘坐在元神海上空,宝相庄严。而两颗慈悲佛眸,各起一缕三昧神火。左转为妒火,右转为怒火。
神而明之的卞城王,在洞彻三昧的过程里,不断梳理自身,不断建立对世界的认知。
曾经品阶并不算高的秘术,在神火之中得到升华。
属于六欲菩萨的引动情绪的力量愈发蔓延,在仙念的铺陈之下,于整个崇鸾湖无声无形而狂舞!
立刻便有一艘商船开始骚乱:“老子满船的鲜货要运到魏国去,最多六天就会全部烂掉。从朝天府运到这里,已经两天。你们招呼都不打,突然封关三天!不管老子们死活吗?”
客船之上亦有人撕心裂肺:“我要去龙门书院参加考试,你若早说封关,我就不走这条道了!现在来不及了怎么办?我寒窗十年,前途谁来补?”
“他奶奶的,奉天府有凶桉,要封赤梧水关!镜世台干什么吃的?!”
“撞过去,撞过去!”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整个湖面上就动乱起来。
大船压小船,商船撞战船,拔刀声,怒吼声,哭喊声,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