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对姜望行礼:“姜公子,您请进。殿下交代了,咱们今天会用招待外宾的最高规格来招待您。”
姜望开口道:“这位女官,是这样的——我们两个呢,是一起的。”
女官非常的认真:“姜公子是殿下的老友没错,但旁边这位是谁?请恕奴婢不知,殿下没有交代。”
“我是家属!”赵汝成在一旁举手道:“我是他亲弟弟!”
姜望帮腔:“不让带家属,恐非待客之道。”
“这……”女官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应,但毕竟受命而来,站在门前的身形还是很坚定。
“何人敢在云殿下的宫殿外喧哗?!”随着这威风凛凛的呵斥,铁骨铮铮的宇文铎将军大步走来,眸光横扫,很是威严:“你们怎么回事?”
“宇文将军。”那女官自是认识宇文铎的,面露难色:“公主殿下只说招待姜公子,但这位非要跟着一起来……”
宇文铎上下打量了赵汝成两眼:“这小子是很可疑。首先长得就不过关。”
赵汝成拿眼一瞪。
宇文铎气势十足地反瞪回去!嘴里道:“这样,我带进去审一下。”
伸手就推了赵汝成一把:“你瞅啥?你不服气是不是?给我进去!”
赵汝成跌跌撞撞进了弋阳宫,也就不计较宇文铎装腔拿调。
宇文铎身着甲胃,虎步龙行,保持着威风的姿态。推得很过瘾,还想再推一把。
“咳!”姜望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宇文铎抬起来的手还悬在那里,又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掌,很是自然地赞叹道:“姜大哥今天真是厉害啊,我都看呆了!天下第一神临,舍你其谁?!”
以前说姜望天下第一神临,还得加个“年轻一辈”的前缀。
但今天这一战看下来,宇文铎是服气得不能再服气,只觉前缀也尽可去掉,就是天下第一!
那良、宇文烈、完颜度、金公浩,这四人放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从任何一个角度来比较,都是神临境中数得着的高手。
货真价实的现世天骄!
姜望却能在同境以一敌四,摘得碾压性的胜果。
放眼现世,此等战力,还有哪个神临能比?
姜望却只是摆了摆手,道:“你堂兄没什么大碍吧?”
“没大碍,没大碍。”宇文铎笑道:“就是有点发愣,回家了还发呆呢!可能被你打懵了!”
“他的实力是很强的。”姜望认真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尽办法让他先退场……回头你组局,咱们一起喝酒。”
“好,我来安排!”宇文铎哈哈笑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云殿下今天未见得会来见你们,她现在还在皇宫里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只是交代了弋阳宫可以接待……”
赵汝成一听这话,当即返身:“云云都不在,你还敢这么嚣张——”
一道明晃晃的将令,定住了他。
宇文铎摇晃着将令,施施然道:“鄙人不才,兼一部分弋阳宫的护卫职责。这位兄台若是不懂礼数,在此乱动拳脚,我可要请你出去。”
赵汝成伸手掸了掸他的甲领,脸上带笑:“你看你,这里都脏了,也不注意一点。”
弋阳宫里好酒好菜都奉上。
宴时在席间表演的,也是草原上最有名的戏班。
舞女美艳,歌女婉转。
席上姜望和负责陪客的宇文铎是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赵汝成食不知味。
以前的时候,这些歌舞赫连云云是不让他看的。像宇文铎曾经养的那班楚地歌女,就被赫连云云连夜送到了齐国。
现在却根本不管他了!
一桌席上三个人,分开两个世界。
那边酒酣耳热,这边春寒料峭。
在情事之上,赵汝成这辈子也没这几天煎熬。
这顿酒一直喝到月上中天,赫连云云仍然没有回宫,看样子今天是不打算回宫了。
早先拦路的那女官又走进来:“住处已经安排好,不知姜公子可要移步休憩?”
“我还没喝完呢!”赵汝成道。
意思是还要在这里等。
女官非常刻意地不与他讲话,只是对姜望行了一礼:“姜公子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开口,殿外一直有人候着。”
姜望笑着举杯,表示知道。
但不多时,这女官又走进来,请示道:“姜公子,有人投了一张帖子,请您赴宴喝酒。”
姜望摆了摆手:“不去。我要在这里等我多年的好朋友,云殿下。”
宇文铎在旁边撞了撞他,颇为好奇:“看看是哪家姑娘啊。”
“还是别看了吧。”赵汝成自己心情不好,也给朋友泼冷水:“万一是你喜欢的姑娘呢?”
宇文铎顿时不笑了。
倒是姜望好奇起来:“你这神恩庙里的常客,也有喜欢的女子?”
宇文铎连连摆手:“男儿志在四方,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又看着那女官:“是谁的递帖?”
那女官低头看了看,道:“顾师义。”
宇文铎松了一口气,又赫然一惊。
天下第一豪侠,顾师义!
两百年前就已经天下知名的侠客,现世游侠儿的精神领袖。
经过黄河之会与龙宫宴两次扬名,魏地游侠燕少飞,如今也算得上是天下游侠里最有名望的几个人之一。但与名满天下的顾师义,还是远远不能比。
他竟来了草原?
还递贴请酒?
看着旁边的姜大哥,宇文铎愈发高山仰止:“姜兄真是人脉广阔,往来无白丁!”
姜望只是一抬手,将那拜帖招至手中,打开一看,上面是潦草随性的几行字——某家来草原办事,听说姜老弟在,宫中我不便去,写信予你,出来喝酒!
字句直接,不加修饰,很有顾师义的风格。
姜望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平等国那疯女人的追杀中,顾师义出手,救他一命。两人上一次喝酒,是伐夏开始前,他一路问剑,路上遇到顾师义相召,就着残羹冷炙,喝了三碗。
此人意气疏狂,随性洒脱,是个好酒友。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一位数得着的强大真人,还有交情在,可以试试手。
那重玄遵看遍外楼风景才神临,姜某提前看遍洞真风景再洞真。就问他服不服。
等人实在是无趣,尤其是陪人等人。
姜望在这弋阳宫,陪宇文铎聊得都犯困了!
遂起身道:“这一场酒局我不能不去。小五,你是先跟我走,还是继续在这里等?”
赵汝成看着他问:“顾师义是你的朋友吗?此行是否安全?”
“他有可靠的名声,曾经也帮过我。”姜望笑道:“至于安全问题……这里可是至高王庭。”
“这样啊。”赵汝成坐着不动,俊面沉毅,颇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那我在这里等。”
姜望定定地看了他一阵,这时候的赵汝成,的确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死皮赖脸”这样的词语,可以形容许象乾,可以毫不违和地描述重玄胜,又何时能跟赵汝成放在一起呢?
他情绪复杂地道:“小五,你从来没有这么执着地做一件事情过。”
“你永远在结局出现前,先给出结局。你永远在别人放弃你之前,先放弃别人。”
“你有一种贵气,你不甘愿低头。”
他又从储物匣中,拿出那捧蔫了的弋彻花,随手插在桌角。许多年未曾动用过的木行道术,在这一刻引动生机,令断枝生根,根须缠于木须。
这捧弋彻花,就这样开在桌角,鲜艳漂亮,像是原本就有的桌饰。
“这是我家小五捧的花,它应该灿烂地开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留下的,不是一捧花,而是赵汝成没来得及献出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