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后果不堪设想。”
吕延度也点头:“此是老成持重之言。”
“兵略我不懂,你们讨论就行。说到万妖之门,现在宇文过一个人在那里,我去陪陪他。”秦长生挂起长刀,唤了声:“长安!”
“真君自回吧。”甘长安立在楼船之上,拱手道:“我就留在战场了,大秦男儿,从不避战。岂能如那狮家新王,躲在后方?“
“想什么好事!”秦长生骂了一句:“我是提醒你打仗归打仗,接下来记得离某些人远一点。别什么近乎都套,你有人家那么硬的命吗?”
姜望默不作声,直等到秦长生的身影消失了,才飞身踏上楼船,眼神不善地着着甘长安:“刚刚他点谁呢?”
“我没有听懂!”甘长安笑得很纯良:“总不可能是说您姜阁老吧?”
姜望逃离了军略会议,随意地靠在船舷上:“嗐,你们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不淳朴。”
甘长安笑吟吟地道:“等到我家真君走了再来欺负我,也不是淳朴人干的事吧?”
他又·啊了一声:“说来也奇怪,我现今在你我之间用到·欺负这个词,竟然十分自然,不觉羞惭。”
对于八岁就名动咸阳的神童甘长安来说,这件事情当然是奇怪的。
可当目标人物是姜望,又的确没什么可奇怪。
姜望定定地看着湖面,一时也想起了九镇之下的浪涛。
当初参加黄河之会,他们同是十九岁。他在内府场,甘长安在外楼场。那时候的甘长安长得格外青涩,瞧来像是才十四五岁,一柄掌中舞,惊艳观河台。
可惜那届外楼场既有斗昭,又有重玄遵,他无论如何出不了头。
“你这几年都在妖界?”姜望语气随意,就如旧友之间的闲聊。
“是啊,在龙宫宴开启之前来的。”甘长安笑得很坦然:“慢甲先生说我还需要再修炼,我果然还需要再修炼!”
姜望道:“说明慢甲先生对你期待很高。毕竟你八岁就长安,八十岁还得了?”
“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龙宫宴你神临围洞真,天京城你一真杀六真。一百年内,没有哪个天才能逃出你的名声。”甘长安叹了口气:“我还没洞真呢!”
姜望看着他:“你现在道心明澈,很见通透,三十岁之前的洞真,或者还能争取。”
“不要把三十岁之前洞真说得像吃饭喝水也似!李一打破了冥冥中的限制,你又前推了历史,但观河台上,又有几个魁首呢?”甘长安笑着摇了摇头:“我骄傲得太早,以至于不能接受失败。当我可以坦然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略想了想,确定地道:“我大约是在三十三岁左右洞真。快不了太多,也慢不了太多。”
姜望也笑了一下,只道:“人生还很长。”
浪涛拍打着船身,哗啦啦的响。
他看着血色未褪的湖面,忽然想家了。
“你知道我会来救你?”
钱丑站在洞口,负手远眺。
此处高崖孤绝,峭壁凌厉。他的声音显得很遥远。
石洞之中有一张临时搭起来的祭坛——是尹观用尽余力忙活的结果。
此刻他正瘫在祭坛中央,躺得四仰八叉,碧光在他赤裸的上身游走。
虽然成功自楼约手下逃生,但他浑身的血肉骨骼,都已经被碾碎了。在漫长的杀手生涯里,他也修出了一身好医术,懂得如何吊住自己的小命,为自己疗伤。
这时候正全神贯注,用碧毫针缝起一块块的血肉骨骼,勾连脉络,那滋味当然是很够劲。
“我说,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聊天吗?”他有气无力地道。
“我的时间不太多。”钱丑道。
“啊,别跟我说这个。”尹观有一瞬间龇牙咧嘴,那是全身上下剧烈的痛楚同时袭来,一时无法自抑。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表情,继续道:“不要泄露太多信息给我,要是让我猜出来你是谁,岂不是危险?”
“危险…………哈哈。”钱丑道:“然后呢?”
尹观艰难地笑了一下:“当一个杀手感到危险,就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我可是救了你。”
“但你现在似乎又想害我。”
“你很擅长猜测嘛。”钱丑道。
“我还是来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尹观正色道:“我从来没指望谁来救我。我在杀姬炎月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死亡。但我想,我多多少少是有一点被救的价值的。如果有人救了我,我一定会给予回报。我这个人,最不会让客户吃亏。”
“客户?”钱丑语调微抬:“我怎么成客户了?”
尹观理所当然地道:“我尹观的命,少说也值三个真人。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就帮你杀三个真人吧!只需要你付一点小小的费用——阁下放心,地狱无门最有信誉了,从来都是钱货两讫,童叟无欺。”
“还要付费?”
“杀人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出手的费用自然不用给,但整个组织为此动员的人力物力,你不能不管吧?”
“恕我直言——”钱丑道:“你的地狱无门还存在吗?各地的鬼舍好像都被镜世台扫荡了,阎罗也都死得不剩几个。”
尹观语气平静:“我还在,地狱无门就在。”
钱丑道:“看来你是不打算加入平等国了。”
尹观稍稍恢复了一些,在祭坛上坐了起来。长呼一口气:“怎么加嘛,我又不懂你们的理想。平等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头疼…………志不同,道不合,徒劳伤情。”
“你不在意平等?”钱丑问:“你出生在佑国下城,生下来就要被上城奴役。其中佼佼者如你,还要做畜生的口粮。你难道没有思考过,这一切为什么发生?你难道没有想过将这腐朽的一切改变?”
尹观缓了缓,凝聚咒力,化出一根狭长的碧游针, 用两根手指捏着,慢慢扎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慢条斯理地、像缝衣服一样缝着什么:“唔,平等。我想想怎么说。”
“你这套针法有点意思。”钱丑道:“很有东王谷的风格。”
“就是东王谷的。”尹观随口道:“有个朋友让我去东王谷看看。我就去看了,顺便学了一套针法。”
“你这种人居然有朋友?”
“哦,酒肉朋友。”
“那你还挺爱学习的。”钱丑啧声道:“想必你付出的束脩也很丰厚。”
“谢谢夸奖。”尹观道:“说回平等吧,我觉得平等这个概念没有意义。这世界没什么平等可言。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平等的。”
“何以见得?”钱丑问。
尹观的语气很平静:“肩负伟大理想的你,和简简单单杀人拿钱的我。我们死的时候,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