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就是举着墨往自己本来白净的脸上乱浇一气啊,“主公他胡说八道……”正要不顾一切帮林阡打圆场,忽而语塞——他也发现解释不了,绝对不能实话实说主母力尽,那意味着现在的川蜀和她的身体同样空虚。可难道任由着杨二当家误解主公心里、儿女情长胜过家国天下?为了个金国公主他就能遗弃初心勾销底线?
“二当家,您觉得,闻因是金人还是宋人?”说时迟那时快,柳闻因立刻接过话匣,绝不给李全留话柄。
“……你是烈士柳五津之女,自幼长在短刀谷中,这些年东南西北到处参与抗金,当然是宋人。”杨鞍本就难受,不知何时起心口奇痛,也没懂闻因问什么,机械性地回答。
“那么,烈士柳月之女,自幼长在点苍山中,这些年东南西北到处带领抗金,也当然是宋人?”闻因一笑,一句话就把杨鞍带进坑。
“这不一样……”杨鞍还没反应过来,李全立刻要反驳说,虽然同是金人,凌未波和完颜永琏能一样?
“是啊不一样,我柳闻因不过就是有幸参与了山东之战,当年她凤箫吟可是整个山东南部的守护神!”柳闻因当即将李全打断,“李全,不客气地说,不论你、我、杨妙真、百里飘云,我们这些十三翼,全是被她一手带起来的,没她就没我们的戎马生涯!还想对她诋毁?做人岂可忘本!!”闻因不忍见到林阡明明想挽回杨鞍却因嘴笨而失败——然而现实如此,挽回太困难了,铁石心肠不认女儿的曹王都能被盟主她连累成那般下场,何况林阡哥哥他说什么都对盟主不肯放!?眼看盟主是林阡哥哥的软肋,那闻因果断从盟主本人入手,既打杨鞍又慑李全,错不了的。
“……”李全在杨鞍心中是个耿直可爱的人,怎可以用“忘本”来推翻人设?不得不叹千虑一失,柳闻因平日里话不多却原来也是个伶牙俐齿,区区两字就堵死了自己的路。
闻因见杨鞍动容,心下大悦,既然李全无言以对,那就靠她乘胜追击:“如果那只是在获悉身世之前,那就再说在获悉身世之后——两淮、陇右、川蜀五十四州,每一处宋军宋民说起救世主,心里的首屈一指都是盟主,她早已用战绩回答了世人对她身世的质疑!亲手抓生父下狱,打得亲族们四分五裂,这哪可能是暗通款曲的表现?!”话锋一转,“然而,盟主再如何叱咤风云,却也终究是个年轻女子,设身处地,哪会没有抗金决心,偶尔却也允许软弱——与其说盟主恻隐,不如说是一时罪孽感引发恐慌,以至于在谈判事件上有所失误。林阡哥哥不觉她错,是因人无完人,不治她罪,是因法外亦有人情,杨二当家以为呢?”
为吟儿的辩解其实都是老生常谈,但相比林阡那杵天杵地的狂风暴雨,柳闻因无论语气还是内涵都是和风细雨,字字句句中听,杨鞍都不忍心找地方反驳,最后那句法外亦有人情,更是他一直以来对兄弟坚守的信条。太熟悉的六个字,往事历历在目……
“对,是了,就是这样……”陈旭感觉思路全被柳闻因捋顺、打通,看杨鞍怔在那里,机不可失,赶紧上来摇晃同样愣住的林阡,“什么暗通款曲!盟军光明磊落,小人才玩阴的,主公您倒是说句话……”
“鞍哥。我也是您一手带起来,我犯错时,您总说法外亦有人情。”林阡叹了一声,先行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这几天救火救人这么累,不就是为了审问天火岛细作继而给鞍哥一个交代吗,哪能完全随心所欲、那不是南辕北辙?看柳闻因起好了头,果断也顺着坡下,便敛了适才的暴躁,再次主动向杨鞍示好,“我刚入红袄寨的时候年纪还小,那时候家国情怀尚浅,之所以沉浸在这金戈铁马,是因我不相信所有的山东盗匪都是耿京义军结局,人各有志,各奔前程……我总是铆着劲想携兄弟并肩、干一番大事业给先人看。可如今,再这样争执下去只会梦想破灭……鞍哥,请再给我三日时间,若不能将黑手绳之以法,我便认败、放弃、带盟军全体撤离、从此再不涉足山东。”
“当然不会是耿京结局!”杨鞍被戳中自身心志,本能摇头,建立这红袄寨,他何尝不想超越先人!缓得一缓,恢复冷傲,虽心已回暖,仍讨价还价,“好……一日时间,交出罪魁祸首,给我合理解释。”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我也希望,你还是当年的林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