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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林阡先将完颜宗浩杀害,我也是不得不拿韩侂胄的头来一并陈列了。”林陌眼中瞬然杀机炽盛,战狼不由得一惊,这气势,怎生这般眼熟……“果然,你想继续对宋廷强硬?非要摘了那韩侂胄的脑袋不可?”
“上次段大人您和我一起激化矛盾,可韩侂胄和林阡却没火并,是因方信孺回宋之后存心隐瞒我方所提的‘枭首’,因而从始至终韩侂胄对林阡就只是‘嫉妒’;那这次就要对症下药,让方信孺亲口对宋帝说出真相,才好激发韩侂胄对林阡的‘憎恨’,并且将宋帝一同拉下水。”林陌如是说。
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夔王府曾认为,李全斗不过林阡,必须加入一个杨鞍才能真正实现驱虎吞狼;同理,韩侂胄对林阡根本以卵击石,必须加入一个宋帝,才能真正实现林陌想的驱虎吞狼。
林陌之所以洞彻宋廷,皆因他曾在朝中为官:韩侂胄此人好大喜功,现阶段必眼红林阡功绩,心里发痒、跃跃欲试,难免不会对宋盟掣肘,可对林阡怎么干扰也只是小闹怡情;控弦庄只需抓住方信孺这个关键,逼迫或诱导他说出谈判的最重要条款,怕死的韩太师脖子一紧,自会心里发毛、暴跳如雷,那时对林阡绝不止隔靴搔痒。而且,作为推心置腹了几十年的搭档,韩侂胄的心绪焉能不影响宋帝?策谋讲求循序渐进。
“逼迫方信孺是不可能,他连死都不惧……”战狼蹙眉,“只能诱导。但此人可能见过林阡,既然敢欺君,注定有防备。”
“防不胜防。”林陌说,最不可防的是背后一刀。
曹王府群臣曾议论说:金军大乱,处处起火,林阡的后方怎就没一个类似夔王府拖后腿的存在?有!有是有,就可惜那个名叫韩侂胄的权臣被林阡死死排挤在局外,不仅被宋帝和毕再遇控制了情绪,还要受到主和派的夹击,俨然难再激进半次。
今日,林陌却指出:“主和派中的某些人,看似和林阡一样要阻止韩侂胄北伐,却和林阡的动机完全不同——林阡不想韩侂胄添乱,主和派却想韩侂胄死。他们不是林阡的人,而恰恰是我们的人。”
“他们,就是方信孺的防不胜防!既有此计,应当一试……”战狼倏然舒展了眉头,心道林陌实在是出手不凡,“可你自己,就继续在这里贬谪?”他对这个“女婿”,终是有些疼惜。
“曹王同意,我才归来。”林陌脸色一黯,兀自侧过身去,重新袭上了几分抑郁。
“他不是不承认你,他是对君剑有愧……”战狼甚至有点埋怨曹王。
“我知道。鸠占鹊巢,我何尝无愧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陌叹罢,回头一笑,“就当是赎罪吧。”
洞察全局、忧国忧民、爱兵如子、谦逊有礼……怎么,怎么全是那个人的特点!!甚至连俘获性的一笑,嘴角弧度都一样??战狼呆住,差点不知道该怎么转身走……双胞胎还真离奇……
本已有妙计,也不恋功名,何故还蹙眉?直到夜观星辰的此刻他林陌竟依然惆怅……
战狼离开他时正值夕阳西下,他孤身目送战狼和薛焕远去。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勾勒着昔日的大宋山河、今朝的大金家国,他情不自禁喃喃念起来,“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去年深秋,楚风流决定背叛亲父、策反吴曦时,曾吟过同样一句,那是王安石的《金陵怀古》。
想不到,他现在也要背叛亲父、去动韩侂胄……他果然继承了楚风流,继承了她的下属们也继承了她的愁思。
然则,楚风流所思所选,从未背叛过她自己!梦境里,那白衣少年却曾坚毅立誓:“不止一个金人招降我,十年前,我便没答应,十年后,也断然不。这一生,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