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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林阡引君入瓮、惹火烧身之后的此刻,完颜斜烈负伤昏迷,郭蛤蟆还未脱离追兵。因小见大,意气风发的所有精英们触网后生还的最多只有一成……
唯一能打的劲旅全都中了埋伏当先倾覆,非得后面的一起拖着残躯顶上来,此情此境的他们,堪称赶鸭子上架的第二批——完颜瞻勉强凑齐前来支援移剌蒲阿的这不到百人敢死队里,叫得出名字的也只有初生牛犊的完颜良佐、以及伤势难愈的仆散安贞与郭阿邻。
眼看着怎么都逆袭不了,虽然眼前据点还算坚固,可所有兵将的体力都所剩无几,怎经得起对面矢石交攻、黑云压城?
不得不说,给林陌的这副牌真是从头到尾稀烂,好不容易洗起来都还是浆糊……
穷途末路,黯淡无光。
对比鲜明的却是宋军群星璀璨,虽然只是山东一角,出阵者却都是各个领域内的传奇:郝定、彭义斌、袁若三大先锋合攻,林阡、柳闻因、百里飘云为侧翼辅助,杨鞍、杨致诚、刘二祖共同坐镇后军……
那当中,靠着此战名号愈发打响的正是地头蛇之一郝定,打到最后,眼看他舞刀一骑飞驰而来,金军都兵败如山一哄而散;移剌蒲阿据守之地因靠近咽喉而被金军一致认定不容有失,却遭他郝定驱赶着残兵败将们气焰嚣张地前来压迫、劝降……
说实话,曹王府金军已经不敢说这是他们生命中最危急的时刻。宋盟帮他们不断刷新着耐受力。而上级对他们的要求竟只是弃地存人,继续收缩阵线……
“迟早要有一死,不如死强敌手上!”移剌蒲阿和旁人可不一样,死也要和该他守的营寨死在一起。
作为蒲阿的副将,江星衍心中一凛:我,也愿死在朋友们手里……
“死不了,移剌将军,听我说,赶紧撤。人比地盘要紧,我们留得青山在……”完颜良佐年才十五,亲哥哥还生死未卜,想不到竟能如此沉着冷静。
“还能撤到哪!这地儿和我军的大本营就是一条笔直大道!”移剌蒲阿铁骨铮铮。
“不是。”完颜瞻不愧是全方位无死角良将,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二人的争执,领袖气质彰显无遗。
“完颜合达,找什么借口,你被林匪打怕了?!”缓得一缓,移剌蒲阿促狭地笑起来。
“败那么多次了,谁怕输?记住,只要我们不死,下次还是我们、每次都靠我们……守护家园,共御林匪。”不用多解释,面不改色却深邃含蓄的一句话,立即说服了移剌蒲阿服从军令——
有些人就是这样,凭从容的神态就能传递自信、凝聚军心。完颜瞻言简意赅:蒲阿,还没输,驸马有对策,撤不是投降也不是放弃;短暂离开,是为了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天色才刚被烈焰燃亮,就又被冷兵器杀暗。
数丈之隔,林阡回来裹伤,抽空拎了两坛酒,顺带陈旭去林中遥祭辛弃疾。
“主公是回来偷嘴的吧……”陈旭笑。主公今夜的任务是扫外围、外围有人能令他受伤么?虽然,核心处也不可能有。
“今日才知,他连临终遗言,都是‘杀贼’,虽奄奄一息也热血难咽。”林阡说罢,沉痛洒酒,陈旭敛笑,肃穆伫立:“辛大词人么……”
“辛稼轩,他是我在公私间摇摆不定之时的一盏明灯,其实我初次见他时便折服了,他身上侠客之气远比这酒更烈。”林阡回忆往昔。
“主公……”陈旭听出“公私”的弦外之意,黯然,“这一仗,您终究是对林陌主动下狠手了。”
“是。”林阡神情繁复。都说内心强大就会不在意胜负,可他对林陌的态度却决绝:林陌,我内心再强,也不让你赢。
“为何恨他?”陈旭不由自主,跟着林阡开了一坛。
“恨他终究走到这步。”林阡与陈旭遥遥对碰。
“只是恨他?”陈旭微醺,虽想不再续杯,却禁不住主公引诱,第二口,舍命陪君子。
“恨我自己造成一切,还没能力逆转光阴。也罢,长痛不如短痛,希望这是最后一战。”林阡叹了口气,恨镜中人就是恨己——
哎,辛前辈遗言是“杀贼”,我也曾坚定“金贼宋贼,只要是贼,都杀”,何曾想,你林陌,竟代表金?来被我融……
沉默片刻,又付之一笑,只因酒酣胸胆开张:“原还惋惜辛前辈的弓刀腐朽了一世,不过,醉过几场后,想他能与太白、子美、东坡诸公竞逐过诗酒的风流,也便无所谓这些俗世的浮沉了吧。”
“主公,愈发率性了,哈哈。干!”这时候陈旭主动喝第三口,林阡这才反应过来军师醉了:“这……”
扛着陈旭去谷雨那边醒酒,却更想持刀上马近距响应宋军大捷,是以一步三回头——烽火终于要烧到林陌的中军帐了,他难免会有种“自作自受、报应来了”的锥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