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素来有说服力,所以众人便又讨论起,由谁去毒烟境内发放解药——
事成之后,百姓们未必记得樊井张元素金陵,而多半会给经手解药之官员歌功颂德。
这种济世救民、圣光笼罩的绝妙人设,决不能给了完颜纲去。
“完颜纲?倒也入不得灾情严重之地。”辜听弦了解完颜纲这个老对手,“归云镇周边,已有不少金军驻地形同死地、无甚活口,完颜纲没那胆子。”
“虽说咱们这药能抗个五六成,但灾情严重之处,情况就不一定了。”金陵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之忧虑所在,既想抢个功名,又怕反而送命。”
“真要是十成不怕毒的……数遍天下,也就主母一人了吧……”祝孟尝边说边向吟儿投以崇仰目光。
“我去!”吟儿对于破局和美名皆是求之不得,“先前世人诬陷我是凶手,好不容易推给兵燹,还应再巩固一层!”
“去不得!”樊井几乎和吟儿同时高声,“你想推脱罪名不假,却反而可能坐实凶手——金军里的小人不止战狼一个,他们会将先前的谣言再次推进,说你凤箫吟早有解药,果然就是下毒之人;还有,你为何这般慷慨地奉献解药?正是因为收取利益的时刻到了!”
“人之初,性本善,他们只要被我救命,信我的总会比疑我的多。”吟儿一脸无惧。
“舆论没那么快传达到方方面面,‘大兵之后必凶年’可能还未深入人心。若是环庆的大部分人都还死咬着你是真凶,兴许你还没拿出药来救他们的命,他们就已经扑上来对你群起而攻……就算你不怕毒、不惧唇舌,刀枪不可怖么!”樊井急着劝她,气喘吁吁,“金军的刀枪,或无所谓。可民众的刀枪,你怎么挡?”
“不必迟疑。他们虚弱而我强,不会有事。”吟儿一笑,去意已决,“解药服下以后,至少一个时辰才能完全恢复体力,那时我早回来了。”
“总有人例外,不虚弱!凤箫吟!你再怎么贪恋功名,也要顾着忆舟!稚子无辜!”樊井忍不住骂。
吟儿一笑,抚着腹部,得意地说:“樊大夫终于懂了吗,我就是特意去的——环庆军民,中毒到那份上了还能不虚弱的,全是屈指可数的英才。既是凤毛麟角,几个好意思对我一个大腹便便的恩人辱骂、动手?”
“‘几个’?有一个都不行。”樊井知道她这番反道德绑架也有道理,说不过她,便叹了口气让步,“真要去,必须带听弦等人就近照应。你循序渐进,救一处,带盟军深入一处。”
“盟主,还是由我去吧?毕竟陈军师分析说,前次张从正走夜路被偷袭,幕后黑手是夔王府甚至蒙古。”穆子滕请缨,“说起来金宋实力确实悬殊,可若是有第三方第四方暗箭伤人,前路就不是救人那么简单了。”
“听弦护我去,穆副寨主也一起,带十三翼,咱们见机行事。”吟儿当机立断,“若真有蒙古奸细在侧,倒是和西夏之战遥相呼应,那这个烂摊子一样的环庆,就更要三下五除二收拾好——速速清理此地,给主公接风洗尘!”
“是!”辜听弦、祝孟尝当先响应。
她每次这样提到林阡,必提振士气,引一呼百应,尔后话题就被岔远。樊井好不容易等大家不再热血,凤箫吟已经又一次脱离他掌控范围,一惊,忙不迭喊:“戴护甲了吧!”
“戴了!啰嗦!”一骑驰遥,头也不回。
“樊大夫……”叶阑珊看樊井喊完摇摇欲倒,知道他刚恢复还没什么气力,“先担心自己,可好?您现在可是我的病人。”
“哎,主母要是像越夫人这般文文静静,该多好。”樊井仍不放心,气恼。
“樊大夫对忆舟,比凤姐姐自己还关心。”金陵给留守的祝孟尝、沈钊、萧溪睿以及远一些的杨致信、程凌霄、莫如等人部署攻防,听得只言片语,转过头来笑说。
阑珊一怔,忽然发现金陵刚刚好像一直没挽留吟儿?
此时,樊井道出他为何又多问一句护甲:“哎,我看主母常常不顾身体冲锋陷阵,理解她素来以大局和主公为重。却恐有些民众蛮不讲理、虽相信她是救命恩人、却自私地逼着她取血研药。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性子,真有可能被绑架放弃身孕。所以我务必再三提醒她,事事以忆舟为重。”
“那咱们得加紧配出十成效力的药。”阑珊点头,她懂樊井的意思,民众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吟儿不是真凶而是疫苗,到那时,只有盟军这里有治本的药了,白眼狼们才不会为难吟儿。
“九成,足矣。”金陵摇头,娇俏地笑,“不然,要她胡弄玉有什么用?”敛笑,又道:“至于轻视忆舟、放弃身孕……樊大夫是多虑了。听到‘忆舟’这名字,你也知凤姐姐是多重视孩儿。放心,您先恢复自己,她去有她去的道理——她身经百战自有分寸,我也会兼顾前线,时刻给以调度。”
看军师支持盟主,众人都放下心来,各顾本分,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