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了两日之久,流沙速度才渐渐小,与此同时众人吃进口鼻的沙粒越来越湿。
抬眼望,不知是否海市蜃楼,大漠中骤现浩浩沧海、巍巍古塔,气象万千,忽近忽远。
“此情此景,当舒展几刀!”拖雷私底下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眼见沙与水雾堆迭,忍不住抽刀奔逐“海浪”。
“等等我!”曼陀罗和四弟一样是个明快人,当即也携剑追进那空旷辽阔。
“小心。”林陌注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背影,发自肺腑地关心。
“好了伤疤忘了疼,前日谁差点被风沙拖走!”窝阔台望着拖雷摇头苦笑。
“咦……”前面两小儿传回惊呼。
众人循声而去,只看见沙丘之下,有湖泊星罗棋布,最近的那一方看着最大,橘色镜面倒映着黄天黄沙,倒也显得……不是清亮,是、浊亮?林陌凝神看自己倒影,冷不防微微一惊,身边久久无话的扶风忽然将他挽紧。他缓过神来俯首,轻拍她手示意无妨。
“未必能喝!先让畜生试!”窝阔台赶紧打断拖雷捧水的动作。
“哦,好。”拖雷应声收手,莫非正准备牵马去试,发现夔王对着他俩的方向暗暗啐了一口。莫非不解何故,估摸着他是壮志难酬、逮谁怨谁?
可惜那湖泊不是淡水,不过,众人再跋涉一段后,终于发现一条新湖,林竹丛生,鸟鱼富足,水质清澈,甘甜可口。
“既有绿洲,便预示有人烟。”白衣谋士说,绿洲往往是城市和风沙的交界之处。
木华黎立刻遣速不台和博尔忽去探路:“这沙漠,不完全是不毛之地……”根据经验,恐怕有矿——
那就有巨大的开发价值!
速不台和博尔忽果然回禀:近前有城池,音译大月氏,据说城主是祁连山分支,但避世已久,和睦安逸无机心,以至于门户大开、城门口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夺城不难,难在,如何在林匪觉察前,以二十人电闪般攻克万人?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白衣谋士本就是算计人心的好手:“人少有人少的好,毫无危害,就像误入其间的无辜。”
除了“无辜”的十几个过客之外,他的攻心策略里,最重要是有几个能引沙暴的高手,以及一个善于俘获人心的神人——
剧情是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沙暴过境,城门口老弱来不及逃生,千钧一发有神人从天而降,以擎天驾海之姿救苦度厄。这位气场强大之神人,偏还倜傥风雅,英俊而不冷酷,轻易便得人死力;一旦他受到万民拥戴,自然能极速获得城主信任,使之毫不犹豫就迎这二十人为座上宾……
白衣谋士边说边投以目光,挑大梁,舍他林陌其谁。
“到这份上了,谁还是无辜?”林陌不像在回答他,但却默许了他的要求。
那一厢,绝地武士早已奉命准备刨沙。
勠力同心,这环环相扣真是前所未有的一气呵成,白衣谋士从出谋到入驻只用了仅仅一个时辰!
“哎,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敌人太淳朴啊,不像林阡,狡猾……”时值傍晚,白衣谋士心满意足站在城头。
不同于旁人亟待养精蓄锐,接下来他要抓紧一切时间骗此城万余军兵为他所用、以防林阡的麾下们神通广大到立刻追赶上来……“宣化之战,毕竟我从外打破、以逸待劳。林阡,如果我从头到尾都身临其境,武功和智谋,皆能胜你吗。”
林阡,是他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对手……
晚宴他主动没去,四处察看城防,好在虽然弃置、年代并不久远,而且某些机关看来是洪瀚抒父子亲手设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不少。”他有信心,哪怕城中军队滥竽充数,也能助他开动这台名叫大月氏城的破落机器。
夕阳与大漠的交界被刻出深红色的棱线,虽苍凉,却雄浑,不经意间举起手指勾画那如血的余晖,又是踌躇,又不知怎地有些落寞:“残缺的风景,真迷人。”
晚宴,没去的岂止一个。
木华黎一进城就忙于推算这与众不同的沙漠里到底多少财物,看上去又得是夔王爷负责这事儿,所以夔王他老人家吃不上饭。
木华黎在宣化“被陈旭打懵后昏招迭出”的状态正在慢慢修复,所以已经开始重拾对阿宓的疑心:如果她是转魄,她必会一有空就传行踪给林阡——那么,她得有“空”。她吃不上饭,负责监视她的人亦然。
木华黎需要速不台和博尔忽在外巡防,保证十几里内都没风吹草动,故而他俩也没空吃饭。
当然了饭桌上也得有些低等人试毒,万一这群天真无邪的祁连山人是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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