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糟贱他!”她当然从始至终都信他是在做戏,她不管是本能还是做戏无论有没有感情波折都在配合他,喝斥这些话的用意只是为了激怒(坚定)他:杀了我,我不悔。
“贱人,背叛我还有理!既做了烈妇,找什么奸夫!!”初入敌营的日日夜夜,他总在告诉自己,多孤独,多危险,都必须活下去,江南家乡还有人在守着自己。没想到,南宋女子不输男儿,上战场,一剑凌尘,挽乱世狂澜,“莫将军”从未离开过战场,只是早就换了个人。因为有她继承他“遗志”戎马倥偬,他才铁石心肠继续做宋谍:纵我浮沉或飘摇,这一生都不忘志。
杀机满溢,天阴云暗,风旋沙移,
忽然忆起,上次他俩愤怒地相爱相杀,一个说不服另一个,还是在幽凌山庄了
“若是跳出时局的桎梏,开禧北伐、泰和南征,在青史的长河中,算得了什么?如果将来天下大同,回过头来看,甚至还有可能将这当作一场荒唐的内乱?”他的志向,与其说改变,不如说超前地扩大了。
“北伐、南征,或许时空中微不足道,气节与精神却抹灭不了,皓皓之白长存于天地山河!”她的理想,看似滞后,又何尝不是亘古皆准。
“如今的金就是当年的辽,大可看作宋的邻居,已然也在逐渐汉化,听说北疆又有强盗,既知联金灭辽是错,为何还要重蹈覆辙?继续互耗、唇亡齿寒?北伐、南征,这些战斗委实都无意义。”
“北伐南征岂无意义,若是齿将唇碰出血来,试问哪个汉人,会愿意将年年逼着自己缴纳岁币俯首称臣的所谓汉化之人称作‘邻居’、与之其乐融融地吟诗作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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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不公平,未必靠破国。大宋不该一次次玩火自焚。”
“你都知八十年前是金国侵略在先,我大宋奋起反抗有何不可?”
那天他俩没有辩论完的话,如今居然,以符合莫非愿望的“宋金结成联盟”、“帮西夏反抗蒙古侵略”来表达莫如意念实现,不可不谓之殊途同归!
光阴一寸寸倒逆回去,俘虏们的不安呐喊、蒙古军的死亡凝视,全都褪色成模糊的影子,这世界仿佛只剩下鲜明的他两个。
淮南,他轻拍做噩梦的她:“不要再乱想啦,如儿,有哥哥在身边,哥哥会保护你。”她紧紧抱住他:“可是,哥哥有好多事情要做”
广安,他护在她身前:“是我的错!都冲着我来!”她给他裹伤:“我爱哥哥,所以,也爱哥哥的事业。”
陇右,他笑着睡马上晒太阳:“今日林兄来,只聊江湖,不谈战事。”她赶紧提醒他:“那可不成,咱们本意是来巡营的,你可别忘了初衷。”
秦州,他悔不当初:“如儿,为何我们的成长,要用我们的一生来换?”她含泪恳求:“请就在这里!至少我知道你在这里,去哪里便都是安心的。秦州是如儿的征战之始,可它绝不是哥哥的终点啊!”
镇戎州,他重返荣耀:“我不是叛徒,我是细作。这一次,我一定能不辱使命,不负家国。”她微笑响应:“我和哥哥一样,也想亲手雪我军在静宁、邓唐的兵败之耻。烟尘侵边塞,丈夫在北,江南女子又岂能置身事外!”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回忆务必压缩,感情务必收藏,决战已箭在弦上,这一剑便是起始。如儿,对不起,外界再如何躁动,都不应影响内心的坚定;哥哥,别难过,这不是诀别,是殊途后的重逢啊。
“莫将军!”惨呼声中,金宋联军是在哀求他别杀她,还是在哭喊她希望她不被他杀,或者,他们是在唤他两个?
断絮剑莫将军。
他俩从来并肩作战,一明一暗忍辱负重,
那一剑从“怒发冲冠”的他手中刺入“绝望愤恨”的她胸口,
他解恨地哭,她鄙夷地笑,
血从她身上流入他手心,
他痛苦,她释怀,
愿我的主公和麾下,气吞万里如虎,
愿我的孩子和黎民,家园无此声,
愿我的夫君,荣归!
惊心动魄的一刹后,战俘营里没有哭喊,只有死寂。
倏忽传来黑水城外河山四处震鼓,可想象外围战场的马蹄扬尘弓弦响、烽烟蔽日天地动。
战败和战胜之间的必然过渡,空白的衔接也需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