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战以载道,剑以咏志。
“说虚伪好,还是说天真?”成吉思汗脸上俱是自信、傲慢、不忿,“林阡,若当今天下,终究是我这霸者登顶,当如何?!”
“还能如何。”林阡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酣胸胆尚开张,倏然拔刀,“撵你下来。”锋芒一掠,金帐武士全觉刺眼,齐齐弯弓张弩对他。
此值二月十一午后,八大悍将略有恢复,不再像昨夜初遇林阡时怯场。
然而,“激作敌人,使其应我,然后观其动静理乱之形”,即成吉思汗的初衷“挑动敌人情绪、了解敌人的活动规律”,竟成了你林阡对我军么?!
成吉思汗正自筹算需否在此武斗,忽听一声“师父”将林阡刀制停,他也一怔,循声而去,
见只见俘虏交换的队伍末尾,有人远远伫立、定定望着他多时……
恭听久矣,目光交汇,终于下定决心,跪伏在地诀别。
“鲲鹏。”那曾是他的金帐武士,旧友的出现无疑给众将心理重重一击。
“大汗。旧年知遇之恩,鲲鹏无以为报。从今肃州之战,磕头拜别谢罪。”鲲鹏一如既往来策应林阡,并断舍离。
老远就看到鲲鹏扶斡烈等人随林阡出山,封寒转忧为喜,上前接应之时,意外发现还有惊喜——
“边境”的难民们,竟有大半临阵变卦,跟随林阡一起回来黑水。
真想不到,林阡声名曾被大肆抹黑,未用一句舆论反击,悄然而然就澄清了。
这一点不得不叹曹王远见,没什么比当事人自己去打破谣言更快更直接。这些夏民道听途说的林阡是恶魔,而今日亲眼所见的林阡?虽然他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时间一长,如何感受不到成吉思汗和他各自对他们的态度?
“曹王用心良苦,让我直面民众,也直面铁木真——即使震怒,我也并未疯癫。我的自控,便是接下来肃州之战的最大保障。”林阡既然走陈旭“不激进,一战定”路线,自是要心无旁骛走到底;适才之所以喝酒,完全是想镇压胸中怒火。
“谈了什么?会震怒?”封寒关切地问。
“怒的是,铁木真不是我所以为的,未开化的以杀为乐的野蛮人,而是自己形成了一套道理,堂而皇之地以杀为业,如此,反而更加不可理喻。甚至,他还主动想说服我……”林阡复述给封寒听。
“呵,杀败大金、打得我跪地求饶的,不是你吗。”封寒嗤之以鼻。
千回百转,不再见。
“鲲鹏出现,与其说林阡攻心,不如说林阡怯战。”成吉思汗见微知著,认为林阡不再像昨晚嚣张,是因为他盘点盟军伤兵烈士后,意识到自身实力较蒙古军弱。
“昨日,咱们真应该听大汗的,拼他个至死方休。”速不台扼腕。
“也不一定。实力强,不见得就必胜。”成吉思汗摇头,宽慰他说自己不后悔,“我也不想见你们再折损。”
“是了,如今林匪‘势’断,气短,我军胜算更高。”木华黎的意思是,林匪已对战期松口,主动权回到了蒙古军之手。
是吗,势断?成吉思汗微微色变。
一场谈判过后,难民们竟不少都跟着明明在交涉过程中一直受迫的林阡走了?
此情此境,不禁教成吉思汗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在义父王汗、结拜兄弟札木合的夹击之下,自己一度遭遇平生最为惨烈的一战,队伍只剩下四千六百余人。
然而,看似大败,依然有人因为自己有“注定诞生的令世界恐怖的汗”预言傍身,且血统高贵,而聚拢、投奔过来。
见状,自卑的札木合恼羞成怒,对诸如此类的人追捕戕杀,反而进一步为渊驱鱼,将越来越多的人赶往自己的麾下。
自己很快便死灰复燃,对王汗父子逐一复仇,最终,札木合也被麾下叛变的将领扭送到自己帐下。
较之札木合,自己是温和的,稳妥的,持重的,
令大家觉得,哪怕暂时弱,也都值得跟。
如今角色变易,竟教林阡成了当时的自己?
寒风割面,成吉思汗倏然一凛:铁木真,你在想什么!这些糟粕,非我族类!他们不会信我血统,只可能因为武力屈服!
就像鲲鹏,那吐蕃人,之所以跟随林阡,还不是因为林阡那句没说出来的“速战久战?阵容不复?让步,也是我赢”!
同样地,糟粕们之所以选择跟林阡走,是因为林阡当面出刀太慑人,令他们一叶障目不见轩辕九烨。
既是无用之人,那便由他们去吧。成吉思汗回过神来:“胜算是高,但莫要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