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一如既往,危机来袭当仁不让,眸若星辉,剑气如虹。
沙暴将退,肃州在握,对于林阡而言,这情景真是:卿又提胆来,送我山海关;
而置身这磅礴山川与浩瀚兵马,盟军众将也都觉掀天匿地阵振奋:此阵,足以融宋金、跨阴阳!
当然算掀天匿地阵,今次剑道大会,参战高手都出自于此,难怪初次合作就像熟悉了身边人半辈子那么久。
振奋之余,有个疑问也浮光掠影般出现在林阡心底:她非此中人,为何在头阵?
她,绝地武士,确实不是此中人。如果是彻彻底底的吟儿,当见到敌人们溃不成军、早就该抱着他痛哭一场,而不是露出如梦初醒、大惊失色的神情,还追上去意图救护花无涯等蒙古军、连声求“我错了”“快别走”,嗓音越来越粗、女性特征很快消失殆尽。
“这……不是盟主?”徐辕与林阡并驾齐驱,急追绝地武士而不获。
“不完全是。”林阡保持清醒,知道沙暴一退、蒙古军一败,他和绝地武士的合作便戛然而止。
“可她刚刚的表现?”徐辕不解,适才明明就是个盟主在一呼百应!
“我推测,吟儿不是绝地武士的主人格,但有执念,特殊场景才会出来。适才沙暴来犯,盟军人人都有性命之忧、眼看肃州之战竟要白打,这执念于是以剑立形、以剑立神、以剑立意,以剑说服了狗鲨暂时睡着,把身体的指挥权让给了吟儿。”林阡理解地说,虽然全程没有其它交流,但沙暴中跟他并肩作战的就是吟儿。
这也许就是曹王说过的相爱之人,两颗琉璃之心,从生到死,都在呼应。
一往无前,他终于又追上了她:“吟儿,你应我,就像这样,死也要缠着我!”
殿后时,另一个他却几近崩溃:能否别再让我看见,她死后还在给他打天下!
另一个他,林陌。普天之下最想要林阡身死名裂、刀法命格都既相似又相反、永远都能对饮恨刀四两拨千斤的永劫斩刀主……
那帮人谁都人精,七日七夜、无一例外、不择手段地把他林陌隔绝在林阡之外、无比遥远的角落里,生怕他以深渊刀意干扰林阡的参天刀境。
那帮人?谁?
那个口口声声说鞠躬尽瘁辅佐少主到死却食言绝情的徐辕,那个跃跃欲试对少主表忠却腼腆、后来再也无法亲近反而一次次兵戎相见的宋恒,那个在秦岭山脉见驸马晕眩差点摔倒而将他扶稳说“很高很险,看着魂悸魄动是吧?可转念一想,都是被咱们征服过的,所以又觉荡气回肠得很”的封寒,那个在天子岭铁骨铮铮对驸马明志“我曹王府,没有鼠辈”的仆散安贞和吼“当然冲,当然战,马革裹尸的上天,苟且偷生的下地狱”的郭仲元,那个在会宁向林阡俯首称臣却忘记他是在永劫斩辅助下楚狂刀才参悟第八层“遂为西峙岳,雄雄镇秦京”的薛焕……那帮人,谁都在,金宋共融后,全在为了守护林阡而排斥他——
可笑,可恶,你们所有人都在成长,你们哪个人的成长里,没有我林陌?
偌大的肃州战场,如火如荼千军万马,乌衣,白衣,谁还与我“岂曰无衣”……
十年,就这样一步步地,从岂曰无衣,到吾谁与归!
乱军中血肉相残如错,身在此山,谁还知当时谁胜谁负?
轩辕九烨原还诸事不管、心无挂碍地左冲右杀,来去如风,横扫千军,直到浩淼兵流像汇成一面巨大水镜,横亘眼前,仿佛照见了过去的自己……
“薛焕,金北第一当久了,脾气大得人人都得让着你!可你别忘了,若非我轩辕九烨识大体不去挑战,这宝座你当真坐得稳?!”“哦?看来你忍了很久了啊!那就挑战、求之不得!别教旁人笑话说,金北只有我薛焕一个阳刚!”数十年的最佳搭档,薛焕,他最不能失去的战友、最强劲的武功对手。
“司马将军?”“天骄大人,且当这是拜师礼吧。”当他重伤连马都上不去,剑道大师司马隆,竟然屈尊弯腰供他踏上。
“毒蛇,这酒饮下,我便交了你这朋友,往后我不在了,王爷他,就由你来守护。”“诡绝,三十多岁了,都没活明白吗,交朋友的酒,岂能一个人喝。断肠之苦,你既不怕,我有何惧,我送你一程,便陪你一程。”毒蛇诡绝并称十多年,直到陈铸临终,才与他结为生死之交。
“虽好尚不同,以公义相取。”曾经同行的最坚定的战友,楚风流,他唯一爱慕过的女子。
那是个怎样凝聚的曹王府,每个人都教他难以忘怀——
“你可以侮辱我这人,但不能侮辱我这剑!”宠辱不惊的岳天尊。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高深莫测的和尚。
“王爷,您是我们每个人的信仰所系。”毫无棱角的凌大杰。
“苍生交给你,曹王我来担!”与他际遇几乎一样,却笃定“今从魔死,以报君知”的战狼……
那些轰轰烈烈的人事,也曾属于他轩辕九烨啊。
令他失神,心和剑都发颤的,又岂止曹王府——
“林阡这对手,我只想打败,而非抹去。”追逐天下第一却宁可被人间疾苦阻滞的剑圣独孤清绝。
“你没负!从没负!只要活着就不负!”“主公入魔怕什么,胡闹由着他好了!只要我们够强,他谁都杀不死!”“求主公不死!”徐辕、金陵、辜听弦、柳闻因……那些和曹王府同样热切到令他看红了眼的宋盟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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