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他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川北之战,不是为她。金宋之分,本无所谓。”
“你说什么!?”天骄大惊,又气又恨,怒不可遏,“林阡,你……你多年抗金,抗到哪里去了!?”
“抗金联盟对身世的在意由来已久,原本无可厚非,但我亲身经历,明白这样的在意其实过激。我向来就不觉得,身世该凌于理想之上。我与越风,都是明证,有些偏见,早该摒弃。”阡述说时,不免会想起苍梧山上大敌当前先绑盟主的一幕,当年事,竟成谶,吟儿真的是金人……
“她岂可与你相提并论?你的父亲是林楚江,她的父亲是谁?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金人,是南北前十背后的完颜永涟!”天骄怒道,“金宋之分,如何摒弃?谁都能摒弃,你身为一盟之主,最不可以摒弃!既然她的身世在这里,你跟她的婚事,必当作废。”
“天骄所言,未免荒谬,金宋之分能有这样重要、重要得可以把吟儿这么多年的努力和辛苦、受过的伤度过的苦难一笔勾消!?”阡亦觉得吟儿无辜,是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只是这一句,令徐辕绝对震惊,也完全失望——
他是那么信任林阡,真的无条件地站在阡的立场,他永远都记得他对柳路石陈的陈述:“所谓的金宋之分,显然是无中生有,他在金国的统治区长大,细作出身,现今又是饮恨刀的主人,岂可能淡化金宋之分?”
他也永远都不会忘,他对阡的信任:“你若是一个会被美色迷惑的糊涂人,当年我说什么也不会助你得到饮恨刀。”
现在,回忆起来有多讽刺……
串联起近来的点点滴滴,天骄忍不住冷笑起来:“先前,我一次次地为了你而责怨柳路石陈‘浮躁’,斥责他们对你的不信任,我向他们担保,你林阡不可能忽略金宋之分,因为这是领导抗金联盟最基本的一点,全天下谁都不具备了你一定还坚持着……现在,你却用你的所作所为,教我徐辕自己扇了自己耳光。你林阡,废弃了金宋之分,糊涂地被美色迷惑,打着楚风流这个幌子,为了屈屈一个凤箫吟!”
“天骄,可知你的这些话,将吟儿从前的功绩都一概否决了?你看不见她为了做好这个盟主出生入死,刀山火海都敢拼了命地去,她所有的努力,就败给一个身世?难道天骄不记得,她从她十三岁起就已经和天骄并称‘三足鼎立’,叛徒是她去手刃的,矛盾是她去平息的,敌人是她恩威并施收伏的?云雾山比武,她是天骄你一手挑选的盟主,从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动摇过,抗金的坚定,她未必不如你我……”
“坚定?她会怎样坚定?连自己根在哪里都不知道,怎样担负我们的国仇家恨?!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宋人却没有依据,最后发现自己是个金人。林阡,你可以预想,如果你还让她在你身边,会发生什么事……她得知了身世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以她与你的关系……会时时刻刻威胁你的安危!”天骄坚决否定,“何况,连我也不能断定,凤箫吟,会不会是完颜永涟早就安插在南宋的一颗棋子,当上这个盟主,也是他别有用心的设计……”
“不可能!”阡无法容忍这样的离谱,“吟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决计不可能!”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连你林阡都可能动摇,都可能犯错,都可能让我不信任!试问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天骄抑制不住要这样地去伤阡,阡听在心里,显然伤得不轻,此刻他也显然想清楚了适才“越野山寨”那场闹剧的来龙去脉,柳路石陈的算计已经足够他震惊,天骄的威逼和冷嘲更令他绝望,麻木!
欲过问柳路石陈的算计,已经无权问起,更不忍问起。苏林两家真的一样丑恶,对于短刀谷的理想,已经被完全颠覆。
想挽回天骄的信任谋取他的支持,但天骄抓住不放的是吟儿,天骄说,想不到你抗金的信念还不如来自金国的一个女人重要。至此,对抗金事业的热爱,也无端被质疑。
岌岌可危的,同时还有吟儿。
“天骄,我只知道,在怀疑者的眼里看来,什么行为都有可疑,一旦认定了你是错的,你做什么都是错。既然如此,林阡也无话可说。形势如此,理解的人总是不用我多说,不理解的人我也不多费口舌。”阡面色冰冷,谁错谁对,现在都不重要。
“林阡,你向来是这样,从不多说一句话。”天骄亦是冷硬的口吻,“可是,这次我不可能再去猜测你,理解你,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想。涉及金宋之分,你只有一条路走,放弃她。立即作废你与她的婚事,把她交到我的手上,我来处置她。”
“处置她?以你们惯常的手段,怕是要让她消失吧。”阡厌倦地笑起来,“即便没有吟儿的这件事,川北之战,我也坚持延期。如若这几日我不见了吟儿,天骄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这延期,恐怕是要一生一世了。”
“你……你是在威胁我?!”天骄一怔,气极。
阡此刻面对他的只有微笑,没有更多表情,他知道,此刻他只有多流露出哪怕多一丝的感情,都很可能促使天骄立即对吟儿旁敲侧击。
如果吟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是这样,很可能……会选择自行消失吧,既然如此,当然要先将天骄稳住,哪怕威胁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