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见贺惟贤以为甘麻剌等人杀伯颜的理由不够充分,又转而猜测是不是入卫的宗王们要杀其。贺惟贤又以为宗王们虽然在封地调配上对伯颜有意见,但是还不足以让他们有胆去刺杀一位在东道诸王中甚有威信,令西道诸王胆寒的勇略之士。
这时真金又猜测是皇后主导了此事,因为在立储和处理汪氏的问题上,两方意见向左,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而他想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得到的消息是铁穆耳从临安出逃,南朝对此十分愤怒,正在全力缉捕。在其身死未知的情况下,皇后杀伯颜并没有任何意义。
贺惟贤在旁安静的听着真金自说自话,心中暗叹其并非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他早就知道南朝要除掉伯颜的计划,而他也参与其中,但是承担的任务就是在真金面前说些模棱两可的‘小话’,并没有受命出手直接干掉伯颜。
所以贺惟贤心里清楚自己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肯定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至于是谁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那样自己南朝奸细的身份就多一个人知道,危险也就增加几分。所以他笃信伯颜之死与南朝小皇帝脱不了干系。
但以现在的情形看,贺惟贤以为也非是南朝直接遣人刺杀的,因为这里毕竟是蒙元京畿腹地。而伯颜带的侍卫虽然不多,可也皆是精锐效死之士。以他目前知道的情况,伯颜一行人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屠戮殆尽的,这非是几十人可以做到的,刺杀者出动的人手肯定是数倍于其的。
再以刺杀者的手段看,他们能潜伏在伯颜必经之路上而不被察觉,除了其大意之外,恐怕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驻扎在京郊外的军队除了侍卫亲军和入卫的宗王军,还有就是诸王的投下亲军。那么刺杀者就不言而明,除了甘麻剌和皇后,只有他们能不通过枢密院调动自己的亲军,但最大的疑凶其实就是皇后。
所以他以为伯颜是死在了南朝小皇帝的阴谋,朝中各方势力的争斗及皇后之手。不过贺惟贤以为真正害死伯颜的其实是真金,正是他的软弱和猜忌,使得朝中动荡,导致各方势力内斗不止,使南朝有机可乘,让朝中有人铤而走险,使伯颜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贺惟贤作为怯薛的一份子长期在宫中供职,对真金还是有所了解的,认为其不适合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真金临事看似喜纳群言,其实却不能别其是非,持论不免两歧。说白了,他没有做决断的魄力,而是习惯用书本上讲道理的方法去做事。
做也有一番道理,不做也有一番道理,这样做有一番道理,那样做也有一番道理。真金以所谓“中庸之法”治国,自以为容易讨好,让朝中两派都为己所用,实际上导致汉法派不信任他,宗王派也不喜欢他。
真金在继位之初,靠着伯颜的辅助及身边的汉臣的支持稳定中原,又许以重金安抚诸王,又以伯颜镇压了西北叛王,才得以稳定了朝局。但南朝此时势如破竹,在江南战场上连连取得了胜利,迫使真金不得不与南朝议和,划长江而治。
在国内稍稍趋于稳定后,朝中对南朝用兵的论调再起。因为南朝此次做的太过分了,凡还是有些血性的正常人都不能忍。实际上,当时朝中多数人,包括真金和伯颜在内,都是主战的。不仅是因为失去了江南这个钱袋子,而且以为南朝过去在蒙元面前只有卑躬屈膝当孙子的份儿,现在居然要与他们平起平坐实在让人受不了。
于是在朝野一片主战的声音中,伯颜奉旨前往两淮地区主持河南和山东两个都万户府,准备对南朝用兵。伯颜赴任后也是积极调兵遣将,整顿兵马,欲择机再下江南。但是在先后爆发了泰州和六安两次较大的冲突,及水军在海上被歼之后,伯颜意识到当下蒙元已非南朝的敌手,从而由主战转为主和,军事上由进攻转为防御。
贺惟贤还记的,在伯颜思想发生转变后,在朝中引起一片哗然。彼时真金在经济压力下启用了桑哥一班色目人,把持了朝政,而这时那些汉臣不但纷纷上疏清议,并且身体力行要带兵请缨出战。而他自己也是如此,恳求大汗让他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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